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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打工)

发布于:2015-04-23 09:3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徐秀生

  寒夜,冷风。

  白森森的月光铺在工地的院落里,像是铺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冰霜。

  宝国灰头土脸地坐在院子附近的老槐树下发呆,心思早已神游到千里之外的家里,和娘、妻子、孩子一起吃团圆饭哩!

  宝国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平安符,细细地摩挲着,眼泪叭叭往下掉。

  三年前,宝国外出打工,妻子眼泪汪汪地送他去车站。上车时,妻子把平安符塞到他手里,说:“宝国,钱赚多赚少都无所谓,想我们了就赶紧回家……

  这时,宝国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宝国,过年回来不,你媳妇提前给你缝制了一套衣服,等你回家过年哩!”

  宝国支支吾吾地说:“妈,这里下了几天雪,路又冻又滑,高速公路封了路,恐怕回不来了。”

  母亲叹息一声,说:“再忙,也要回家看看啊!你兄弟已经从西安回家来了,正和俺们谝闲传哩,他们等着你呢!”

  听筒里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相互无语,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兄弟姐妹嘻嘻哈哈的声音,心里酸酸的。

  兄弟宝川和妻子在西安打工,在大雁塔附近,盘了一家餐馆,生意红火的很。每年回家,都打包小包地带回一大堆东西。村里人都夸宝川孝顺;相反,宝国两年都没回家了,村里人骂骂咧咧的,说宝国做人没个正型!只顾埋头挣钱,忘了爹娘。

  宝国愣怔着,半天打不出个冷屁来!

  母亲催着问:“你咋不说话啥!”

  “没啥!”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宝国重重地点点头。

  手机挂了。

  宝国的心情跌入了低谷。他双手捂头哇哇地哭起来。

  扳着指头算,已经三年没回家了,一想起,心窝子就被刀刮似,钻心的疼。

  这天,宝国出去吃饭去了。宿舍门没锁,工地的老板经过,见门敞开着,就走进去。屋子里瘆的慌,一丝寒气逼来,不禁打了个寒战。除了宝国,其余七人早踏上返乡的旅程回家过年去喽!

  王老板眯着细眼走到宝国的床铺,坐下来,目光滚到床上,见被子叠的齐整,豆腐块似的。他眼前一亮,感觉浑身的筋骨和血液活络起来。

  床铺上,摆着一本磨损泛黄的杂志《辽河》,王老板轻轻地拿起来,随意翻了翻,一张彩色的照片从书里滑下来,掉在床上。他好奇地拿起照片,瞅了瞅。是一张全家福。女人皮肤白皙,看上去很耐看,男人憨厚朴素,地地道道的民工形象,她女儿梳着辫儿,翘着两个酒窝,甜甜的。

  王老板嘴角绽放了笑意,甚至掺杂着羡慕和嫉妒。

  王老板把照片夹到书里,然后放回原处,走出门。

  外面的阳光灿烂,他准备出去溜达一圈透透气。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脸上一下子暗淡起来。他眉头收了收,脸上挤巴出一丝苦笑。

  守门的马老汉眼尖,透过窗户,看到王老板板结的苦脸,便搓搓手掌,推门出来,主动迎上去跟王老板打招呼,说:“王老板,见你心事重重的,咋了?”

  王老板满脸堆着笑说:“老马,我有事很好奇,想问问你,看你知道不?”

  老马从怀里掏出一根烟,递过去给王老板,点上,打着哈哈说:“王老板,有啥事,尽管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宝国家里有几个孩子啊?”

  “就一个男孩,现在六岁了。”

  “哦!原来如此。”王老板呵呵地笑起来。

  “咦,王老板,你还挺关心宝国的事啊!”

  马老汉吸溜了一下鼻涕,又幸灾乐祸地说:“只可惜,这么憨厚的小伙子,黏上别的女人喽!怪不得这两年不回家。”

  “老马,这没啥奇怪的,现在的民工也时兴高包二奶、找小姐。你想想,宝国两年都没回家了,见不到老婆,心里猴急着呢!”

  马老汉润润嗓子,正色道:“这小子和女人混搭在一起,我见过几回,在街上碰上的。那女人是个寡妇,但漂亮,胸大。可宝国,人实诚,可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黏上这个骚狐狸。”

  “是呀,宝国被女人哄得是一愣一愣的。”王老板吧嗒一口烟,笑嘻嘻地说,“没准,这会在床上滚蛋蛋呢!”

  “哈哈哈!”

  两人扯着嗓子笑起来,几乎笑翻了天。

  还有三四天就要过年了。工地上显得冷清,只剩下宝国、王老板、马老汉三人。

  王老汉在工地上一呆就是五年,已经没有回过老家了。父母早年出了车祸,双双走了。妻子在一场火灾中丧生,现在只剩下一人,可怜巴巴的。

  这不,王老汉蹲在地上晒太阳,脸灰着,嘴里吧嗒出一口烟,吞吐着虚无缥缈的烟雾。

  宝国准备出去溜达,马老汉起身拦住了,露出麻黄的豁豁牙说:“宝国,今年又不会来过年了。”

  “嗯,不回去了,过年我买两瓶好酒,陪你老“炸酱水!”

  “呵呵,我没听错吧!我还有这口福,你还是找你相好的,说情话去吧!”

  宝国死死地盯着王老汉,脸一阵红,一阵白。

  “宝国,你还是回去过年吧,你老婆把炕头捂热了,等你暖身子哩!”

  宝国脸登时臊红了。

  他冲王老汉胳肢窝拧了一把,气嘟嘟地说:“马叔,你咋这么坏,老不正经的。”

  王老汉像下蛋的母鸡一样咯咯咯地笑起来。

  宝国嘴一撇,绷着脸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王老汉看着宝国的背影,笑容突然僵住了。他狠命地吸了一口烟,陷入了沉默。

  街上,红火的很。过年的味道越来越浓。宝国到超市买了些水果、糕点,便走进一条逼仄的巷子,阴暗潮湿,拐过几道弯,在一间泛着暗黄光泽的木头门前停下来。

  “笃笃笃!”

  敲门,门开了。

  一个梳着马尾辫,皮肤黝黑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笑灿灿的,他叫玲儿。

  玲儿把宝国让进屋里,沏了一杯茶,端过来。

  宝国朝屋子里扫了一圈,说:“玲儿,你妈呢?”

  玲儿说:“妈妈到外面拾破烂去了。”

  宝国心里一揪,身体像一堆面条瘫软下来。

  宝国情绪有点激动,微笑地说:“玲儿,明年就要高考了,争取考个重大大学,别像叔叔一样,没出息。加油噢!”

  走时。宝国放下水果、糕点,从怀里摸出一个大红包塞到玲儿手里,说:“等你娘回来,交给他。”

  玲儿捏着大红包,手哆嗦着,眼里水汪汪的一片。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感觉心口像捂了一次冰一样凉哇哇的。

  宝国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听到马老汉站在宿舍门口,扯着嗓门喊:“宝国啊,王老板找你过去一趟。”

  宝国愣住了,不知道王老板找他有啥事。

  宝国走进了王老板的办公室,王老板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倚靠在转椅上,胡乱地翻着报纸。

  见宝国来了,王老板挺直身子,翘着嘴巴说:“宝国,你来了!”

  宝国欠着身子向王老板问声好。

  王老板笑着从柜子来取出一个帆布袋说:“昨天中午你出去了,来了一个女的,送给你一件毛衣,说是亲自给你缝制的,让你过年穿。”

  宝国接过毛衣,心里一阵窃喜,是玲儿的母亲过来了。

  王老板点上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你是不是资助着一个大学生,每月给她800元?”

  宝国突然感觉喉咙发紧,像塞了一团棉花。

  宝国低哑着头不语。

  王老板拉开抽屉,取出一摞子钱,放在桌上,说:“这是今年发给你的奖金,2万元。”

  宝国滑稽地推搡着,示意拒绝。

  “王老板,不不不,这钱我不能要。”

  王老板的脸色暗淡下来,说:“你嫌少!”

  宝国窘了,说:“王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工友们的工资你从来没拖欠过,年底已经给我们发了奖金。”

  王老板黑起了脸,以命令的口吻说:“拿上钱,赶紧回家过年,早早跟家人团聚,你要多陪陪他们。”

  王老板把钱递过来,宝国难为情地接住了,眼里已经噙满了泪。

  “哎,这两年,我确实赚了很多钱,可钱再多也买不了亲情。我父亲得了胃癌走的时候,我没有回去看他一眼,现在很后悔。”王老板眼圈红红的,带着哭腔,“明天,我也回家看看老娘,她一定想我了。”

  宝国耸耸肩,向王老板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办公室。

  他手里攥着热乎乎的钞票,含着泪往前走。

  宝国听到了王老板唱起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歌曲。

  歌声在无边苍茫的也夜里悠悠地回荡,朦胧中似乎飘荡着无尽的年味。

  宝国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说:“妈,明天,我回来过年了。”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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