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病（打工）

　　今天，工地上一下子冷清了。

 

　　工友们在领到工资后，相互间打个招呼，道声再见，各自散了。有的逗着乐说：“回家喽，老婆孩子等着哩。”说完“哈哈”地笑，在笑声中东一拨西一拨的走了。

 

　　可是，大山和阿贵是最后从老板手里拿到工钱的，拿到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办法只好在工地上住一宿，准备第二天再走。

 

　　“大山哥，这钱咋收呢，工地上没人了，就剩咱俩了。”阿贵害怕地问。

 

　　“是啊，我也担心哩，咋弄？”大山又问阿贵。

 

　　两个人见黑漆漆的工地上，就剩下他两个，心里不免担心，这时候谁不知道结算工钱放假了啊，两人想着藏钱的办法，阿贵说：“藏在床底下吧。”

 

　　“要是来抢钱，人家搜不到，肯定要搜床底下。”大山说：“不行，不如藏衣服里。”

 

　　阿贵说：“抢钱的人就不会搜身吗？”

 

　　两人想好一个办法，又放弃一个办法，一直想了一夜，看看天亮了，两人这才统一了意见，说：“走吧。”

 

　　两个人来到火车站，买好回家的车票，刚进候车厅，一个小姐拉住他俩的铺盖说：“大哥，吃饭吧，赚了钱可不能饿着自己啊”。两个人大吃一惊，心想：怎么把钱藏在背包里就让人知道了呢？两个人赶紧到厕所里，趁没人的工夫把背包里的钱拿出来，装进贴身口袋，这才放下心来。

 

　　等车的时候，又有一个女人走到跟前说：“大哥给点钱吧。”阿贵和大山连忙说：“没钱没钱。”可那女人说：“大哥，给点吧，你们的钱把口袋都塞满了，给点吧。”这一下阿贵和大山更吃惊，心想这钱怎么藏哪都被人知道了呢？这不是被人盯上了吗？想到这心中害怕，特别是看那女人怎么也不象是乞讨的，心想这女人比自己的婆姨穿的还好，怎么能乞讨呢，肯定是盯梢的。于是他们紧张地注意着每一个走近他们的人，就连看他们一眼的人都象是要抢他们钱的。

 

　　深夜，两人终于登上火车，坐在阿贵和大山他们对面的是两个女人，穿得很漂亮，向他们笑了一下，说：“回家的吧？”这一笑一问，阿贵和大山吓坏了。

 

　　阿贵想：完了，我们被盯上了，这两女的是盯梢，好好的谁家女人跟不认识的男人笑呢。她怎么会知道我们是回家的呢？

 

　　大山想：看来不是两个人，这两女人是来试探的，我们要小心啊。两人不时对望一眼，从彼此紧张的脸上互相提醒着小心，一定要把钱保护好，死也不让人给抢了。两人把眼睁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车厢里的人。

 

　　火车过了一站又一站，走了几天几夜，大山和阿贵连眼都没眨一下，离家越来越近了，可大山和阿贵的心却越来越紧张，两人想这一路上我们是睁大眼睛看着的，现在快到家了，他们肯定要动手，这钱——，两人越想越担心，一个女人走过他们的身边瞅了他俩一眼，阿贵和大山的心陡然绷紧，手同时伸进了怀里，试试钱还在，又摸摸另一个口袋里的菜刀，心想只要他们敢抢，就是拼命也要把钱给护住，一年的血汗哪，老婆孩子，爹和娘还等着哩。

 

　　又有两个男人来了，大山和阿贵几乎就要把刀拿出来了，两个人走过去了，大山和阿贵想：他们是看我们有准备的，看来要动手了，他们肯定有一伙人，可能还要回来，得要准备好。

 

　　两人再次对望一下，菜刀在袋子里握得紧紧的，每一个走过他们身边的人都是怀疑对象。

 

　　突然，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腆着肚子，身后跟着七、八个壮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向阿贵和大山走来，两人想：这伙人肯定是的了，他们人多，又是一起来，肯定是了。

 

　　两人目光里煞时充满惊恐，几乎是同时的举动，从袋子里拿出菜刀大声喊：“别过来，谁敢来，就砍死他。”“谁敢抢我的钱，就砍死他。”两个人挥舞着菜刀，把整个车厢的人都吓坏了，那个老板模样的人还有后面跟着的几个都一下子吓得趴下了。

 

　　乘警对大山和阿贵说：“我是警察，把刀放下”。阿贵对大山说“别听他的，他们是一伙，警察是假的”。大山说“对，不能听他的”。

 

　　警察为了乘客的安全，迅速调来防暴警察，把大山和阿贵控制起来，大山说：“我们好不容易打工赚点钱，家里还等着呢”。说完，就不断地说“我的钱，我的钱。”阿贵更是不停地喊“抢钱啦，抢钱啦”。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了。阿贵和大山被送到派出所，派出所的人说要拘留，说在车上拿刀行凶，危及安全。大山和阿贵就象没听见一样，还是一个劲地嚷着：“我的钱啊，我的钱啊。”问他们家是哪里，姓什么叫什么，两人全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喊钱，派出所请来医生一看，说：“这两人有病啊，赶紧送医院。”

 

　　到了医院，两个人被医生强制着打了针，睡了一觉，醒来后，满院的跑着喊着，说他们的钱被人抢去了，医院没办法只好通知派出所来带人。派出所的人说：“你们说是有病的，这现在的病还没好，我们不能带人。”

 

　　医院急了，说要是他们在这伤了人，我们怎么办？

 

　　派出所说：“怎么办？你们不是治病的？病治不好我们怎么带走呢？”

 

　　就这样，阿贵和大山被医院看着，哪里也不让走，医院还要天天给他俩打针吃药，喂饭，一直等过了年十五。

 

　　这天，医院的院长实在生气了，用车把两人送到派出所，说：“他俩没病，我把人放你们这了。”所长说：“没病，你们怎么治疗这么长时间？”

 

　　院长说：“这能怪我吗，我让你们带，你们不带，现在来了，又说时间长了，你们都回家过年却把两个疯子送我们哪，我们是连吃带喝，又是打针又是喂药，伺候他们象老爷似的，这钱还没见个子，他俩倒好，天天喊钱被抢了。”

 

　　这时，阿贵和大山又喊“抢钱啦，抢钱啦”。所长说：“听着没有，人既然给你们治，就要治好，怎么又喊钱被人抢了？”院长说：“唉，他们没病，只是精神有点问题。”

 

　　“没病？”所长说：“没病，你们来看时说有病，现在又说没病，怪了，到底有病没病？”

 

　　派出所费了很多周折，才找到了大山和阿贵家，两家人为了等他们回家过年，年上没卖一点肉，孩子每天都要到村口望，爹娘则坐在炕上眼巴巴的守着，媳妇一声不响，默默地找些吃的准备一家子饭。

 

　　当他们听说人回来了，但是有精神病时，两家人怎么也不信，阿贵爹说：“我那娃没病，谁不知钱是好的，你不知钱是好的，把钱撂大路上试试？”阿贵娘也说：“是哩，有病咋知道钱呢？”大山女人说：“我看你们才像有病呢，你们不把他送回家过年，关在你哪干甚？现在让你们给关好了？”阿贵老婆说：“不拿刀要是被人给抢了，你赔啊？拿刀的就有病，俺天天在家拿刀，你把俺也抓去？”

 

　　派出所的人都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