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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打工)

发布于:2015-06-23 14:0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木子曦

  本就是一个平凡的人,可惜婆姨跑了,兄弟漂洋过海。酒喝不欢,烟抽不上,漂泊异乡的流浪人,孤寂的心干涸得斑驳累累。就像一口枯井,在骄阳烈焰的无情之下,残破了,裸露着伤痕,逃不过曝晒,龟裂着快要碎了……

  巷道里,人声鼎沸,那恶犬不时咆哮几声,路旁的浓妆女郎不忘娇嗔的模样。满地垃圾狼藉,泛起恶臭的酸味儿,坑洼的路面积着一滩滩腐水,浮着烟头……风乍起,漾起一丝涟漪。

  转几道弯,周遭愈见暗沉,摇摆的影子若隐若现。那影子窄窄的,瘦削的样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又慢慢地缩了回去。拳头拽得实在,硬挤出了汗水,枯槁的手笔直地垂落,暴起一根根经脉。勉强拖着步子,忽而猛地抬起大腿,又无力地落下,狠狠地一脚踹出去,踏了空,差点就摔倒在地,滚一身的泥。佝偻着背,低垂着头,全身都在颤抖……

  心想着,被庄家给耍了!也是蠢,偏偏着了这道儿,初尝的那点甜头不满意,后吃的苦头不乐意,结果却摘了跟头,“赔了夫人又折兵”。憋屈着,粗糙的脸涨得红一片紫一片。惨淡的光景,遇上这倒霉的运势,着实苦不堪言,竟也无处诉苦。左眼渐渐不舒服了,估计肿胀得厉害,晨起照镜子的时候,血丝鲜红,好似痛哭过一场。加之死盯着牌面太久,输赢的诱惑让眼珠都快掉了出来,大悲大喜,终究还是咬牙切齿,等着被自己扇一耳光。

  说是懊恼,却不知该冲谁恼怒;若是无奈,可不明哪里值得怜悯。抓乱了头发,狂躁的表情,又神经质地安静下来,窃喜道,“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种欺骗性的自我安慰,或许能一时让内心好受一些。

  “男人四十一枝花”,可他却“零落成泥碾作尘”,而那“只有香如故”倒是一场遥远的梦。满脸的胡渣,额上皱纹纵横,岁月流淌,留下一轮又一轮的黑眼圈。颧骨高高突出,似突兀的山包,面颊又深深凹陷,如塌陷的沟壑。时间像一把锋锐的剑,划落了那些脆弱的牙,连笑起来也露几分尴尬。唯有那一双眼睛徒留余光,只是,赌输后的情绪似洪水猛兽,把最后的希望覆没,他的存在淹没在夜的黯然里,失掉了颜色。

  “哎——”他依靠在土墙旁,深深地叹气,闭上眼,仰面朝天。想哭,但酸疼的眼睛硬是挤不出一滴泪,一副苦痛的表情变得狰狞。

  老家在遥远的乡村,宁静而自然,灵动的湖水悠悠,稳重的山峦巍巍,待到山花烂漫时,母亲擦拭额上的汗水,他在田野里奔跑……那时,年少轻狂,他向往江湖,不知从哪里偷学了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以后常常挂在嘴边,自鸣得意,装作儒雅文化人。胸无点墨,又不甘苦守山野林间,憧憬着外面的江湖,轻浮如他,一股子闯劲,如岩浆般汹涌着,就要从心口处喷薄而出。

  母亲是个老实人,她习惯了这日子,喜山乐水,常常劝慰道,“一生不出门,是个享福人!”偏偏执拗如他,挥挥衣袖,把自家的农田全部抛给了母亲,理所当然地忘却自己的责任。那一刻,俨然一副“赌徒”的样子。

  所谓江湖,然世道艰险,风雨飘摇。一个打工仔,苦撑着,搬砖、和泥、砌墙、跑泥腿子……

  几年前,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在老家相亲,娶了门当户对的婆姨。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不安分的心躁动着,惦记着外面更自在的世界,人愈加涣散。婆姨要的是安稳的日子,不是一个成天幻想、夸夸其谈的“无赖”,争吵、谩骂,无休止地愤懑,好好的一锅粥搅成了糨糊,日子黏稠得几乎凝固了,能打破这僵局的,便是离婚。他说,她不懂……

  曾经跌打滚爬、嬉笑打闹的伙伴,戒了烟也弃了酒,当兵后转做了水手,劈波斩浪,见识了不少世面,去过的地方太多,反正都是他没听过也记不清的奇怪地名。有时候,他想象着,那片晴朗的天空下,海鸥展翅,滑翔在蓝色情调的海面上,泛起滚滚浪花,像羞赧的笑……只是,他从不曾想过,那猛烈的暴风雨下,不安分而肆意狂躁的大海,如同肆虐的死神。

  扔下了锄头,他下了第二次“赌注”。年轻的时候,卖些力气多少能勉强养活自己,如今年纪长了,身子板又不够硬朗,包工头多少不太情愿,偶尔给他点活,既受累又受气,还挣不到多少钱,肚子填不饱,就拿浑水灌。

  谁料前些日子,有人愿意带他赚快钱,还主动借给他一些,说是资本足赚钱就多。心花怒放的他,夜里幻想着,等挣够了钱,婆姨会回来,也请兄弟大吃大喝一顿。搓搓手,偷乐了一宿。

  生存,就不简单!能好好地活着,便是幸福。

  “天上掉馅饼,还得起得早!”兜里的钱输尽了,还欠上了一笔债,那人翻了脸,逼他给家里捎个信,不然……

  在外面的日子里,他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嫌弃母亲的啰里啰嗦,当然,自己向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闯了祸,茫然无措,想听听母亲的声音。

  “儿啊,生活怎么样啊?”声音显得忧心。

  “还好……一般……吧……”他吞吞吐吐,咬字含糊不清。

  “天气要转凉了,多加些衣服,保着暖……咱农村人可上不起医院啊。记得多吃荤,补补身子……少喝酒少熬夜,喝白开水也健康呢……”间断地传来母亲咳嗽的声音,呛得怪厉害。

  “嗯,知道……”

  “在外面多少也受苦啊,呃嗬!咱农村在发展,国家政策也好着,现在……咳……给咱这些老骨头也每月补发几百块钱,日子宽裕了一些。要不你回来?还是回来吧,咳咳……儿啊,都过去这么久了,早些回来吧……”尾音近乎哀求着。

  他说不出口,紧咬着嘴唇,指尖深深地嵌进皮肉,那疼痛感只为了忍住快要崩溃的情绪。终于,身子骨疲软了,顺着墙面瘫痪似地下坠,双腿屈膝,抱头痛哭……

  仿佛看到了母亲,端着那只破碗,蹒跚走来,碗里干巴巴的面条,混着辨不清的菜色,龃龉着,轻唤他的乳名……嘶哑的哽咽欲扮演主角,而远处浮躁的喧哗淹没了一切,夜吞噬着他的身影,无声无息。

  若说人生是一场赌局,似乎每个人都是赌徒,在那些徘徊的路口,下了属于自己的赌注,或赢或输。有人选择了随波逐流,有人选择了逆水行舟,有时浮躁不安,有时恬静豁然……而不管怎样的赌法,最后的赢家终究还是庄家。

  那庄家又是谁?

  岁月,是最大的庄。

  那些在时光长河里流逝的,终将远逝,错过了,也徒留遗憾。蓦然回首,但愿记忆里还残存着念想的曾经。

  “待到山花烂漫时,母亲擦拭额上的汗水,他在田野里奔跑……”那一片曾经充满希望的田野……

  (学校: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地址:陕西省杨凌区邰城路3号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南校区;邮编712100;院系:植物保护学院;专业:植物保护专业硕士;年级:2014级;班级:植保专硕;姓名:王浩;电话:18829781452;电子邮箱:1511488014@qq.com

  

责任编辑:我是德波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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