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老实（打工二）

　　天阴阴的，还下起来细雨。这里人山人海，一拨又一拨的人流不断地从出站口涌出来。电话声，叫喊声，叫卖声，还有典型的旅店人员拉客的吆喝声，匆忙的脚步声......这各种吵杂声混在一起，在林岚耳边嗡嗡直响。

　　林岚四处张望，找自己要找的人，来不及呼吸这室外的新鲜空气。

　　他们还都在那儿呢——她的堂兄弟们，都是那么熟悉。他们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劳动人民，用一个听着很不舒服的名字就是“民工”。林岚觉得他们好了不起，居然可以在这传说中的国际大都市生存下来，那么自己也一定可以的，还有努力干得更好一些。

　　看见他们，林岚从心里笑了，激动地笑了。

　　她赶紧迎上去，和他们打完招呼才发现没看见自己的弟弟。

　　“我弟弟呢？”。

　　“在西出站口呢！马上就打电话叫他过来。”其中一位小长辈回答道。

　　接下来林岚才赶紧给大家介绍了花子。毕竟人家把自己带到了目的地，又是老乡。这会儿的花子还没有意识到林岚不会跟她走。她说要等她老公来接她，于是大家就在那儿陪她一块儿等。一会儿，林岚的弟弟也过来了。姐弟见了面自然是激动一番，弟弟赶紧给妈妈打了电话，报了平安。

　　这上海的细雨越来越密，一点不给花子面子，都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老公还没来。大家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最后还是花子自己感觉让大家跟她等这么久了不好意思，说让大家先走了，她自己在那儿等。林岚跟来接她的“亲人们”走了，告诉花子玩几天就去宝山找她。看着渐渐远去的林岚他们，花子似乎有些失望。

　　当晚，林岚在一位远房堂姐干活的一家快餐厅住下。在这里，堂姐一个人单独住在她专门做米饭房间的二楼上。空间低矮，不大。但好歹也是一个“单间”。要不可以这样随意的照顾林岚？

　　这位堂姐的年龄几乎大林岚一倍了，没上过学，人很老实，嫁的男人也很老实，而且两家挨得也很近。林岚一直都把她当长辈一样尊敬。堂姐给林岚预先准备了上海的肉丝面。虽说不想老家的那样合口味，但林岚已经很满足了。他们对她都这么好！心里暖暖的，平时在老家，大家乡里乡亲的感觉不出来。这一到了外地就明显多了。

　　堂姐问：“林啊，你准备找什么样的工作啊？”

　　“先落下脚再说吧！”

　　“那我明天问问老板我们店里还招人不？你如果可以干个收银员什么的，也可以先做做。”

　　“那好吧。明天你就帮我问问吧！”林岚跟他们已经习惯不说“谢”了。

　　时间还早，她们刚见面都好兴奋。堂姐给林岚讲了一些店里的关系。店里连厨师一共有9个员工，但就有7个是AH的，除去堂姐，还有一个是老板的外甥是SD人。

　　一听就知道堂姐在这里是孤单的、势单力薄的。她也需要有个像林岚这样的自己人在一起干活。这帮AH人相互间还都是亲戚。关系既简单又复杂，简单的是他们就相互间是亲戚，复杂的是他们似乎在个人关系上有些乱。乱到什么程度？堂姐说他们叔嫂表嫂之间可以乱摸屁股，甚至胸部！不是在门后就是在厨房里，往往会被传菜的堂姐和那位SD男孩看见。又尤其数那个厨师特别过分，跟他那亲戚群中的哪个女人都可以好上。按堂姐说来就是“特别好色”。他们这样牢固的帮派关系就连老板的外甥都没有办法，一样受到排挤。

　　林岚听明白了这些，知道自己留这里既可以先暂时安顿下来又可以与堂姐有个照应。心里也踏实了些。于是她们商量好，等到明天晚上，下班后一块儿去徐家汇找另外的一个远房姑姑，这位堂姐跟姑姑的年龄差不多。

　　说好了这些，时间也不早了。她们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第二天，堂姐问了，老板说正想找一个稍微有点文化的人来干收银那一块呢。于是就让林岚先做一星期看看，上海人喜欢说一个礼拜。

　　第一天，林岚都跟着堂姐干一些洗碗、蒸饭、拣菜的活。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林岚没想到老板老板娘都与员工们一起吃，那老板特意吩咐多加了两个菜说是给林岚接风，林岚谢过老板后只顾自己低头吃饭。

　　那个厨师却跟着说：“这个菜是专门给小林炒的！多吃点！”说完还要给林岚夹菜。

　　林岚想着昨晚堂姐给她讲的话赶紧把碗挪开嘴里不停地说“谢谢！谢谢！我自己来，我碗里有!”等等话语。

　　就这样，那厨师还要给林岚夹菜，真是脸皮厚啊！林岚特别不好意思，心里还特别着急，生怕跟他走得进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表错情了！”林岚没办法了，也不够圆滑啊，一心想着他不是什么好人，于是脱口而出。

　　顿时，全场安静。有人甚至把送到嘴边的菜又放回到到半空中，继续张着大嘴。大家都在看着林岚。林岚一句话也不说了，涨红着脸，头也不抬，只顾吃自己碗里的米饭。

　　“大家吃饭吃饭。”还是老板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安静。

　　一顿饭终于在大家的沉默中结束。可是事还没结束了。抱团的AH帮怎么能这样放过林岚这刚来一天的毛头小丫头啊？而且还是外地乡巴佬。

　　林岚与堂姐收拾完锅碗，换上衣服就准备去徐家汇了。她们刚要走到大门口，只见大门口站着好几个人。那不是AH帮还有谁？门口两女的双手抱在胸前。门前靠着墙的地方两女的双手插在裤兜里，靠着墙站着。在离林岚她们近一些的丁字路口，两男的向林岚走来，其中一人就那厨师，还有一个是他徒弟什么的。厨师说：“小林，我怎么惹你了，你怎么那样说我啊？”林岚还没回答，门口的那两女的放下胸前的手也跟着说起来：“对啊！怎么那样说啊？”林岚非常生气，不想就这样让着他们，被他们欺负，也不能够被他们欺负。于是退后一步到侧面指着那两女的说：“你们想让我怎么说？他是什么人你们不比我更清楚？”那两女人也许是自己心虚，也没刚才那样盛气凌人了。那厨师见没吓着林岚也有些虚了。林岚走到侧面，拉着堂姐就往大门外面走，走出门外就骂：“怎么着，你他妈的还想仗着人多打人啊？老娘随时奉陪你们！”叽里呱啦地骂着，人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牌了。林岚气得发抖。就是现在她只要跟人吵架也会发抖。天生不是吵架的料。

　　就这样她们就在徐家汇住了一晚上，躺在床上，堂姐就把林岚第一天就跟人吵架的事跟姑姑说了。站在堂姐的角度认为林岚不该跟人吵，怕别人使坏不让林岚在那干活。姑姑却说就是要吵，就得厉害些省得被别人欺负，就是要胆子大一些，不要怕他们。林岚本来是想先安顿下来的，可是如果这安顿要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伤害，那是断然不行的，大不了老娘不干了，不陪你们玩，尤其是面对那种下三滥的男女。

　　林岚在快餐店干到第五天，老板还没说是留还是走。林岚心里憋着气，不爽。吃过中午饭，店里不忙了，就想出去转转。于是给堂姐说：“我想走了，你帮我问问老板具体情况怎样？不行的话我今晚就不回来了，直接去徐家汇了。”堂姐知道林岚心里有气，也怪难为情的，就说：“好吧！我现在就去问，你先不要走远了，老板如果说可以留下你也好回来。”。

　　“好的！我先到公交车站牌吧，我在那等着！”说完，林岚走了。

　　她自己走是对的，因为头天晚上老板的妈妈就给堂姐说了那厨师想把他的另一亲戚介绍给老板来做收银员。那晚跟人家吵了，那还有你的容身之地呢？不过林岚真的不怕。她自认为自己比起他们来高傲多了！至少男人不会那么色得没规矩，女人不会色得那样没品位！太“随性”了。真是玷污了随性这个词语。

　　就这样，林岚到上海的第一份工作因为她的不随和而夭折了。大上海的染缸中，每天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这样的事！这个乡下丫头还是那样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好像什么都不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