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

　　豆豆拜拜。临出门前，儿子对着坐在婴儿床里的妹妹挥挥手。

　　这是每天上幼儿园前的一幕。

　　曾经很多人问我，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去生二胎，这就是答案吧，你参与到我的生活中，我参与到你的成长中，从此两不相离，就如手和足。

　　手足，多好的表达呀，生命原初，就是相知相连，长长的岁月里，无论何时回看，都有那么一个人不曾走远。

　　我喜欢的小说《红楼梦》《家》中，就有很好的手足描写，你从前翻，从中间翻，都是些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故事呢，在那个女子深居宅院的年代，手足就是那春风呢，吹皱了他们心湖上的水，一波，一漪，姿色万千。谁说看不见外面风景的日子很寂寞，好好款待这周围的小情小爱，闺阁之中也温暖。

　　有个手足，多好，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希望有个手足，弟弟或者妹妹，都好。可是一直未能如愿。我羡慕隔壁的小伟，他有姐姐，我羡慕河西的莉莉，她有弟弟，他们多好，每天早晚，都可以和姐姐或者弟弟作伴，甚至睡前都有不少小故事发生呢。有些事情只能和同龄人分享，我常对母亲说，可是母亲告诉我，他们也羡慕我是独生女呢，没人和我争抢。童年注定是有小小的私心的，我也不希望被争抢。还是太小呀，长大后才明白，那些小小的争抢，日后有人陪你一起回忆，原是多么美好的事儿。

　　幸好，还有一个小堂叔，大我2个月，却是正儿八经的叔叔呢，他父亲和我爷爷是亲兄弟，可是，在我的理解里，整个童年，我们更像是兄妹。我们一起上学，冬天天黑不敢出门，我在家拨动自行车车铃，对着屋子后墙大喊“小帅”，随后就听到他的回声“来啦”，一分钟后，同时出现在巷子里。我们一起写作业，家里的大方桌，他坐一头，我坐一头，常常是卯着劲比赛谁先做完。我们还偷过懒呢，暑假作业，我做正面语文，他写反面数学，然后互相帮助。我们甚至常常穿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衣服，有一年，三奶奶给他买了件黄色的毛毛衣，隔日，我母亲也去给我买了件红色的毛毛衣，那一年春节，我俩就跟亲兄妹没啥区别了，走在拜年的路上，好多人都说，这俩孩子肯定是一家的。怎么不是一家呢，那么长的岁月里，我们一起成长，一日日相近相亲，他就是我的哥哥。

　　刘墉对他的儿子说，有一天你会发现，手足不但是父母生命的延伸、童年记忆的延伸，甚至是故乡的延伸。当年读的时候不觉得特别，而今读起来，几乎要动心、动情了。在内心深处，我们都希望有那么一天，回到最初，依然有人陪着你。这就是手足呀。

　　爱人有个亲姐姐，前阵子，因为老太三年祭日，从南京赶回来住了一天，那晚晚饭后，姐姐提议出去走走，一向不爱散步的他，欣然同意。印象中，只要姐姐回来，他俩都要散散步，或者聊聊天。我有时候陪着，大多数时候是不参与，我知道，有些情是进不去的，有些小秘密，只有他们懂。想来，婆婆也不容易，三十五岁生下爱人，两个孩子相差11岁，有时候，她会跟我聊爱人过去的事儿：他们开店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姐姐接送他上学，姐姐和同学出去玩，也都带着他，他顶怕姐姐，最听姐姐的话。婆婆说这些的时候，是微笑着的，她很欣慰呢，有两个孩子，两个相亲相爱的孩子。

　　给儿子添个手足，我几乎是没有犹豫就作出了这个决定，抑或是，这本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那日，女儿出生后，儿子来瞧，三岁多的小人趴在妹妹婴儿床前，好奇胜过喜悦，哦，这就是我的小妹妹么？我们告诉他，这是爸爸妈妈送给他的大礼物。他自然不懂礼物的意义，可是我相信，终其一生，妹妹都是我们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很多人说我的两个孩子长得很像，我不大看得出来，然而，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越长越像的，曾经住过同样的“子宫”屋子，而今又在同样的家庭中成长，怎会不像呢？孩子们，我知道，日后的成长岁月里，你们会有很多的争执、别扭、矛盾，可是这就是你们必须经历的过渡和磨合呀，待你们长大，你们会发现，这样的手足亲情从来都是越走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