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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对夫妻，已到中年，正是人生黄金季，但是妻患脑恶性肿瘤，手术后双目失明。丈夫每天用更多时间陪妻，努力做到从容平静，带着笑容（尽管她看不到），让妻不痛苦、不遗憾，陪她走完最后的时光。

　　姐走了吗？妻问。

　　走了，像蝴蝶似的飞走了——大姐想家了。夫答。

　　大姐快六十的人了，在医院陪护一个多月，吃不好，睡不好，在家里又侍候小妹一月有余。姐姐家还有身体不好的老婆婆，和需要照看的小孙子。一次电话里，孙子说奶奶我想你了，奶奶说我也想你呀，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临行时，姊与妹拥抱，说再来看你。下楼像蝴蝶翩翩飞。

　　小云（夫的妹）走了吗？

　　走了，像小喜鹊似的飞走了。

　　妻落了泪。妹妹爱说爱笑，她在哪儿哪里就有欢乐。妹妹刚找了份工作就请了假。一个月里，妹夫每天晚上必打来电话，妹接听不经意说着话，在自己屋则绵绵话语。妹妹天生勤快，一刻也闲不住，屋子从上到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每天精心搭配制作精美的饭菜，用尽心思，一个月厨艺大长。一个月里，她与儿子的信息超过“有史以来”总和；不会打字的她，竟能熟练即时交流。

　　临别，妹说下次来吃嫂子做的拿手菜。

　　啥时来？

　　什么时候打个招呼就来。出了门像小鸟一样飞走了。

　　小燕走了吗？

　　走了，像小燕似飞走了。夫说。

　　妻默然不语。小燕是妻的侄媳。她辞了旧的工作，正找新的工作。侄子没有稳定的工作，小两口日子艰难。一个多月，她忙前忙后，洗衣，做饭，扫除，成了全职保姆。

　　夫想雇人，但亲戚都反对，一场大病花了许多，还花什么钱雇人？再说了，那外人能陪咱说话吗？是呀，从昏迷到恢复了记忆和表达能力，妻在众人的温暖中有了生存的勇气，获得力量支持。

　　侄孙女还小，没人管理，侄子家里有许多事。临走，小燕把钥匙交给妻：我明天上班了，随时来看你。说完小燕似的飞。

　　夫联想她们三人走时相同的情形，与妻说起。妻眼圈红了，低了头，是感激，是不忍，是思念，也有一丝哀愁。

　　许多天以后的一天。妻说，我是累赘吗？

　　不，不是。那样想，就辜负大家的心意和努力。

　　妻问：我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吗？夫：没有，亲情是互相的，只想自己，亲情便成了雇佣工具。心态，阳光、开朗，才能恢复身体。健康的心理是恢复健康的前提。你是中心，你的情绪影响着所有人，你的叹息让人有无形的压力、恐惧。

　　妻：我，有信心吗？

　　夫：你像孩子一样，一天天在长大，经常给人带来惊喜，但你也有“逆反期”，要调整自己，不要过于挑剔，不要太在意自己，换角度思维，从别人角度思考问题……

　　妻：她们都走了，可苦了你。

　　夫：咱俩也客气？

　　妻：她们吃苦隐忍有限，你无期——你会走吗？

　　夫：我们是夫妻，古人比作比翼鸟，少了一方，就少了一半，没有快乐，不能飞起。情感和责任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意义。

　　二人是伙伴，山东话也叫伙计。从容走完人生时光，不能不说是最美的美丽。

　　最好的朋友，一生的友谊，也只是在关键的一时、一事；夫妻可分离，结合就为一世。

　　平时你有你的独立，危难中我们有心与心的交流，目光对目光的温暖。彼此关爱，你力所能及，做的每件小事，都充满爱意、努力，让人感动，生活富有诗意。

　　人不在活多长，关键是生活的质量、品质。

　　生活品质不在虚荣，在真诚，在相互给予。

　　生命有多种理解，只有在危难之中，才有深刻的认识。

　　感受生命的每一刻，金叶，红叶，也是不可缺少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