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洋芋(乡情)
时间:2014-10-28 11:19 来源: 作者:李旺林 点击:次
秋雨绵延,洋芋在黄土地里静静成熟。 杏子西瓜们从枝头蔓间相继滚落后,清素的秋风中,只有洋芋——这果的后裔坚守着丰收最后的阵地。 秋雨层层,霜露泊临,没几天秋日好时光了。从茂盛的蔓叶间隙,大块头憨实地饱汲明亮的日光,体形一天天浑圆、瓷实、丰腴。秋高气爽,大地母亲的手掌如摩如挲,它们的面庞日益细润,白的匀净,蓝的沉甸,红的韶俊,一个个小鸡破壳般顶裂土皮,咧嘴憨笑,四野如窝,九月如此壮观。庄稼人干完农活,顺手从黄土地里揣几个圆实的,提回家做顿洋芋面,土地新鲜潮润的味色在舌尖上氤氲缦回。 九月的大地,一块块洋芋地,散发着丰收的香味。 晌午,牛马卸掉大头铁犁,没有缰绳的栓引,它们漫散在山野间。长长的尾巴轻甩着,悠闲自在地啃食青草。在霜冻之前,这些丰润的青草慢慢沉淀为肥牛壮马的底膘。沟壑中青烟冉冉,空气中飘过来香甜的味道,不一会儿就传来争抢的笑声,牧童们的“锅锅灶”已然倒塌。争食中,小猴儿们脸上糊得一道一道的,宛如戏台上的大花脸。在白面馒头稀缺的岁月,黄灿灿的洋芋,喂养着一个个总也吃不饱的山娃娃。冬天火炉里熏烤,炕灰里埋着烧,大锅里煮着吃,炒着吃,炸着吃,和了粉条“滚”成绵软的洋芋菜,都是舌尖上律动的音符。 山里长大的孩子,舌根深处大都潜伏着洋芋的沙润。 清明过后,农家院子里都忙碌着切洋芋籽。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们,是这项活介的主力军。她们佝偻着腰,盘着腿坐在矮矮的小凳子上,咧着嘴,豁着牙,乐呵呵地提着把“刃子”,一横一竖间,一个“洋芋妈妈”便分娩出几个小崽崽。切完后,从炕洞里用锄头勾出草灰撒上,洋芋崽子们顿时灰头土脸。夜晚潮润,把它们搁在黄土院子里潮一晚上,一个个眼窝窝里就涵蕴着嫩芽的绿意。翌日清晨,牛马在前面拉扯着从汉代传下来的的木犁(木犁犁地浅,洋芋要浅种),男人们挽起裤管,赤脚把犁,吆喝着木犁前慢腾腾的牛马,妇女提着竹篾编成的笼子,在犁沟里走一步播一粒洋芋宝宝。 这时候,布谷鸟把五月正催叫得欢紧。 端午过后,风调雨顺,山野清静。洋芋幼苗一个个破土而出,好似藏在某个神秘地方的小“呱啦鸡”,从土坷垃里翻身探出脑袋,好奇地窥视着这贫瘠的土地。 五月锄草擁肥。六月开花。七月,舌尖上就能落上面沙沙的新洋芋了。
秋雨细细,母亲煮几枚洋芋,剥掉皮,用蒜捶捣碎,滴两滴清油,撒几叶葱花,拌几瓣蒜泥,再来一筷头肉臊子,那便是舌尖上的豪放。
洋芋在母亲变着花样的烹调中,在舌尖上香的位置都不同。比如洋芋和面瓷成的“焪馍馍”,香味是从鼻子中进去的。和了白葱烙成的洋芋饼饼,则迂回在舌下。还有特色面“干焪焪”,将面和洋芋及各色菜焪烘在一起,令人胃口大开。这些都是简单岁月中舌尖上的丰富。 若是赶上放假,大一些的学生娃们又多了一件欢快的事情——帮半工半农的老师家里收洋芋。遍地的洋芋,遍地的欢歌笑语。午饭时分,师娘擀的长面,洋芋丁丁炒的臊子,飘着红红的辣椒油,几海碗下肚,劳累顿时减少许多。忙碌的岁月因为有了师生的合作,变得美妙,情深。
浸润了苦辛劳累的汗水,洋芋又融进去一份惜疼。因了这份惜疼,盘中餐更易沉淀到舌根幽深处、味觉偏远处、记忆旮旯处。
康健的汉子们在与洋芋的交道中,慢慢老去,像洋芋生长于土地,复又回归黄土地。
记得有一年洋芋大丰收,众亲友来帮忙挖,一上午,就躺了一地的“人参果”。欢喜是欢喜,可是架子车一次才能拉上7,8袋,山高路远,套驴架牛,漫山遍野都是搬运洋芋的队伍。蹦蹦车的使用,是2000年以后的事了。蹦蹦车改变了农村速度,洋芋丰裕了贫困生活。近几年洋芋的价钱不错,改变了农民的收入结构。乡亲们亲切的称之为黄土窝窝里的“金蛋蛋”。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各家的洋芋主要还是用来养家糊口,因了洋芋的辅助,做的菜里有了面味,做的面里有了菜味。
洋芋在窖中眠上一个冬天,像无数个精灵们藏在地底下。 洋芋,是西海固的味觉记忆。夕阳酱红晚霞,炊烟钓起山村。洋芋的香味把各家各户提升到一种小国寡民的富足状态中。从舌尖上渗透到血液中,影响到西海固人的性格,憨厚壮实,沉稳大气。孩子们吃着它厚重勤恳,学业有成;青年们吃着它稳健刚毅,事业兴旺;老年人吃着他康健硬朗,家庭美满。妇女们巧手中烹调的何止是美味,那是一样样美好的生活:色彩虽然简单,但内涵却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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