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蚊香

 
    农忙过后，我被公司从市区调到了号称市的"大西北"，在一家水泥厂上班。
    水泥厂很大，有三个大门，那天，我上中班，而且轮到了上北门。北门的值班室是临时所建的平房，还没有装吊扇、坐在里面跟坐在蒸笼里似的。原来有一个老头跟我们一起值班，不知什么原因，前几天搬走了。人去屋空，唯一留下的是满屋的蚊子。
    江南水乡的蚊子跟毒针似的，叮你的时候又没有前奏，碰着你的皮肤就吸，待你把它打死时，你的皮肤上已升起一座"小山丘"。为了免于成千上万的蚊子攻击，晚饭后，我带了一支蚊香过来。
    当夕阳西下，天边只留下一抹粉红色晚霞的时候，我又出去巡逻了一趟，沿着码头向西走，我发现下午与我说话的那个穿着有点脏的三四十岁的女人仍坐在河岸上。我来这里一年了却还听不懂这里的话，所以，下午她与我说话我并没有理她。我从她身边走过发现她在自言自语，还不时傻傻地笑几下。回来后，我想她一定是头脑有病或精神失常了。那么，又是什么刺激她精神失常或头脑有病的呢？是含辛茹苦培养的儿子高考落榜了？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如今，她离家出走她的家人应该在电台和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了吧？这几天的报纸我可要留心一下。想到这，我开始为我的第十册日记写前言了。
    写完了日记，天已经黑了，蚊子已成群集队地赶来了，拿起蚊香才发现忘了带火，我只好拿着蚊香出去借火了。站在路边，等行人路过好借火，远远地就望见，幕色中，河岸上还坐着那女人。我心中一惊，河边那么多蚊子，还不把她一个活人给吃了？怎么就不找个好地方休息去呢？想到这我反而嘲笑起自己来，纵然她找到了栖息之地，又怎能逃得了那么多蚊子的追击呢？我看了看手中那唯一的一支蚊香犹豫了。回宿舍去再取一支是不可能的，那么远的路又没人替我值班。如果我把蚊香给了她，将意味着什么，又是可想而知的。我将一晚上坐立不安，全身将会出现"地壳运动"，升起无数座"山丘丘陵"。然而，我如果不把蚊香给她，我或许又将会一辈子坐立不安，而且，我刚才在日记中所写的"要不断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和修养"将会成为空话假话，我的虚伪的善良又将会如何地丑陋……
    我不再想什么也不再犹豫，将点燃的蚊香径自送到那女人的身旁，带着很少有过的愉快的心情在门前来回地走动，一直到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