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谣

 
1
五岁那年
我随父母去了一趟江南
一待就是半个童年
已经不记得
你到底有着怎样的容颜
翻看记忆的残片
那里桂花成林 江水碧蓝
后来才知道
你有一个动人的名字——
桂林
 
2
这天夜里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说
当年那个懵懂少年
欠你一个诺言
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
我们在秋雨中见面
为此
你在漓江河畔的渡口
苦苦伫立了十五年
那夜，我久违地失了眠
 
3
是诺言，就该去兑现
为了弥补欠下的遗憾
我收买了所有关于你的诗篇
细细品读，才发现
所有以你之名写下的风月山川
都在用仅有的几句诗词
剽窃前人眼中的晓寒轻烟
你那一江的春华秋实
怎该这样被笔墨搁浅
 
4
九月的早晨
阳光正好
我收拾行囊上路
楼下那排被秋天收买的行道树
一句话也没有馈赠给我
它猜透了我的心思
为梦追寻，就该义无反顾
或许是你幽怨我的失约
一路颠簸 风尘扑面
我不怨也不语——
我终究还是来了
 
5
桂林，
你和我残破的童年印记无缝重合
青砖黛瓦 重山叠翠 碧波荡漾 花开成海
你从一度春秋走进另一度春秋
诗词绝路
我们相视而立
凝望、低语、踟躇，然后沉默
笙舞起，笙歌落
满城的月光只洒下我们的心情
 
6
清晨
推开窗
田野睡得正酣
老牛咀嚼着云朵
群山喝醉了瘫卧在江面
远处的几只黄狗在风中奔跑
七八个农夫挑着谷跺唱着山歌
不知什么时候
江边多了一个钓鱼的老翁
谁人可知
鱼竿钓起的是漓江的哪一尾春秋
 
7
黄昏
依偎在你的胸怀
我时常想
多年前的你
到底悄悄和岁月做了怎样的交易
值得你为一个匆匆过客驻足等候
你莞尔一笑
说要掬一捧秋雨、撷一抹桂花为我泡茶
温杯、入茶、冲泡、斟茶
你把一生收藏的心事交付给我
嘱托我慢慢品尝、慢慢品尝
 
8
临走时
我们都没有说好
下一下相逢的时间跟地点
或者这个约定太美好，又太沉重
我以为至少该留你一封书信
铺纸、研墨、舔笔、落字
奋笔疾书
却终不知如何落款
一滴泪坠落
于最后一行
缓缓绽放出一曲歌谣
你可知
那滴泪
是你的，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