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赴约）
时间:2010-08-04 07:34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雨棠 点击:次
一场雨，刚刚谢幕。山峦叠嶂，黛色如画，在烟缭雾绕的朦胧中，蜿蜒出一派温婉的阴柔之气。 高三的功课繁重而紧张，休息时间，林雨桐站在窗前，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透过眼前鳞次栉比的楼群，翘望那座横鬲的远山，有一种舒惬的释放。 “叮铃铃！”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她慌忙收回目光，归坐。班主任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男孩。“他叫芮子棋，因为患急性肝炎，休学了一年，现在来插班就读，”老师介绍道。由于班里学生数是单的，个头小小的雨桐，活泼玲珑，老师安排她坐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位置。 “林雨桐，从今天起，他就和你坐一起吧！”“哦！”她打量着这位往后是自己同桌的男孩。高高瘦瘦的身材，藏青色的校服，清朗俊秀的眉毛，挺直的鼻梁，与她的小巧可爱似乎很不协调。不知什么时候，天空放了晴，一缕阳光破窗而入，照在他的眸子里，像两潭清澈的泉，如沐春风的明丽。正看得出神，子棋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转身迎向她的目光。她羞涩一笑，霎时脸通红，像熟透了的苹果。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一刻起，有一种情感开始在她心里蠢蠢欲动，春水般荡漾开来。 那时，子棋很认真，成绩非常好，文理皆优，是班里的佼佼者。而雨桐的语文是老拖后腿的一门功课，阅读、作文，是她最头痛的事儿，成了一块心病。但性格内向的她，不愿意请教别的同学和老师，有顺其自然的随意。 要考试了，雨桐担心的就是语文。每每这个时候，总想临时抱佛脚，抛开所有的思绪，把脑子掏空，奋斗半夜，枯燥乏味的知识，强迫灌输进去。 宿舍的灯光，一到晚上九点就自动熄灭。无奈之下，和管理宿舍的阿姨招呼好，跑到教学楼侧面，那儿有一盏彻夜不眠的灯。 宿舍到教学楼之间，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道，两边种满了梧桐树。山区小城的晚上，天气似乎也是多变的，迷雾重重，除了能看到自己的脚，一切像置身于世界末日的混沌中。 忽然，“啪啪啪！”传来拍打的响声。在夜阑人静中，毛骨悚然的恐怖。雨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定晴一看，偶的天哪！原来是一只梧桐树间的小鸟，可能是被她这个不速之客吓着了，扑棱棱地拍翅腾飞了去。摸摸胸口，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还心有余悸呢。 继续行走，有点烦躁，趿着鞋，蜗牛一样拖拖拉拉。“啊！”感觉脚一阵钻心的疼痛，尖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像小狗吃屎一样趴地上，潮湿的尘土黏在身上、脸上，鞋子也只剩下一只，另一只不翼而飞。 “雨桐！”忽听有人喊她，熟悉的声音。猛然想起是他，芮子棋。“你怎么啦?”他问，一边捡来那只遗失的鞋。当时一定狼狈极了，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恨不得立马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替她穿鞋，糟糕的是，鞋跟断了，这下应怎么办？今天咋这么倒霉，眼里不觉噙满了泪，委屈。“林雨桐啊，林雨桐！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哭又有何用？”她想着，可是见他如见了亲人，更加难受，冲动、哭泣。 “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在交通要道上设关卡，不知道本姑娘要来么？” 暗自思量，怒气未消。“磕到砖头了吧！脚还疼吗？”他俯身搀扶她。关切地询问，黑暗中，他明亮的眼睛，闪动着光亮，像美丽的星星，直看得她愣了神。 “孩子，别伤心哦！”“你才是孩子呢，就比我大一岁，卖老干嘛？”她讪讪地说，嘟着小嘴。“呵呵！，生气啦？逗你玩呢！”“呃！”她朝他翻翻白眼。他不以为然地笑：“好了，我的大小姐，我背你，好吗？”“不要，我自己能走。”你不知道我是个倔强的丫头，打小就不喜欢依赖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拎着那只破鞋，单脚麻雀似地蹦跳，没走几步，气喘地不行了。 “小妹，还是我背你吧！“原来他一直跟在她后面，眼里有一抹温柔。说时，已蹲下身。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在那只报废的鞋子份上，也只好束手就犯了。 雨桐按住子棋的背，像练跳三羊一样，“嘭！”一跃而上。“啊！”在他的叫声中，她如一枚重磅炸弹，牢牢地击中了他。“呀！没想到你还挺沉呢！”他倒吸一口冷气。她用劲环住他的脖子：“哼！再说我沉，小心敲你个头。”他吐吐舌头：“哎哟，小妹，你能不能轻点哦，勒死我了。”“那好，你抱我。”他怔了怔，放下她，没话。“子棋哥哥，我的好哥哥，好不好嘛？”她撒娇地摇摇他的手。“嗯，来吧！”“耶！”她欢呼雀跃，故意退后几步，似一支离弦的箭，扑进了他的怀抱。他高她一个头，她像个孩子，埋在他怀里。身子在他赶路时颤动摩擦，热乎乎的暖意袭来，融得她心头甜蜜蜜的。 到了，灯幽幽地泛出微弱的光，在雾霭中清冷而寂寥。“为什么晚上还出来？”雨桐问。“陪你呀！”“我才不要你陪呢！”她撅起嘴,一脸不屑。他坏笑：“看见某些人笨，不忍心啊，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蝴蝶鸳鸯腿来也！”她赌气，朝他送过去一脚，没想他敏捷地躲过。“啊呀！”她一声哀嚎。那只伤脚，刚巧踢在了灯杆上。“怎么样？又碰着了。”“讨厌！”她瞪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咬咬唇。“对不起，好妹妹！”子棋看着她，慌不择施地道歉。触碰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疼惜。然后，他一把抱住雨桐，很紧，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在子棋的辅导下，她的语文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以前在班里起码在中游扑腾的她，破天荒地得了第三名。 周末的校园，一片寂静，很多同学回家团聚了，她和他离家远，没有回去。他爱好文学，非常喜欢看书。她也喜欢看书，童话书，所谓的看只不是走马观花，过眼云烟罢了。 雨桐找到图书馆，子棋果然在，坐在角落，神情专注。夕阳落下去，余晖照在他的脸上，愈发的神采奕奕。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哇！”尖叫。他猛一哆嗦，呆住。显然被她吓着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说：“小妹！精灵一样的孩子。”“在看什么书？”“红与黑，知道作者是谁？”“不知道？”“有个80后的孩子，只懂得安徒生童话，呵呵！”他笑了，比阳光还灿烂。“喂，老哥！我是79年的，好不？”“哦，咩咩！”他学着羊儿叫。“臭哥哥！看我怎么收拾你！”伸手就挠他痒痒。子棋哈哈地笑不停，举起双手：“小妹！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投降！”“嘿嘿，子棋哥哥真乖！这还差不多。”她学着他的一贯的模样，摸摸他的头，得意地笑。 “今天找我有事？”“没事就不能找你啊，感谢你的教导，请你吃饭呗。”“唔！是吗？”“是真的，子棋哥哥！我们去哪儿吃？”他想了想，说：“要不，我带你去山上烧烤，咱们烤鱼吃。”“你会烤鱼？”她吃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流露出欣赏的赞许。“我烤的鱼不要太好吃哦，准保你吃了还想要，呵呵！”子棋神气地说。“嗯，想吃，我喜欢吃鱼呢。”他额头靠着她额头，注视，说：“小馋猫！”近距离看他澈澈的眼，通透明亮，好像星辰，不禁血液沸腾。接着，他突如其来地拉着她的手，奔跑起来。 雨桐一味傻傻跟着子棋，他的手皎白而精致，她柔顺地安纳在他掌心，温暖。十指交握一起，好想一直这样，永远和他跑下去，没有终点，不停下，不放弃，如快乐的小鸟，展翅飞翔。 临山面湖的地方，水清波淀。他挽着她，她靠在他肩头。有风吹过，拂起了她的长发，他轻轻抚了抚，怕遮住了她美丽的脸。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从未有过的娴雅安静。 她不敢直视他深情的眼睛，在他腿上躺下，闭目安祥，感受着他的气息。“雨桐！”他温柔地唤她。他大多叫她小妹，名字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嗯。”“我喜欢你！”“为什么？我只是平凡不过的女孩。”“因为你可爱。第一次见你，飘逸的秀发，白净的皮肤，一粒朱砂凝在眉心，像白瓷上的釉彩，英气。一袭紫衣，似绽开的梧桐花，婉若天上的仙子，漂亮。”“痣不在眉心，偏左呢！”她纠正他的话儿。“在我看来，恰到好处的美。”他凝视，万千真情浓意。她微笑，娇羞脉脉，粉面桃花。子棋突然忍不住，抱紧了她，俯下身，毫不迟疑地热切吻她。她愣住了，没有反抗，因为她也好喜欢，好喜欢他。他对她的爱，融化了她，让她无力抵抗，慢慢轻柔地回应着他。那一刻，整个世界只属于他和她，那么美好，那么幸福。 日子在繁忙的学习中流逝，他们之间的爱恋也越来越深。转眼已是流火的七月，决定命运的时刻。成绩优异的子棋，完全可以报考北京清华，而他和雨桐约好，报同一家上海的院校。结果，他如愿以偿，她却发挥失常，名落孙山。命运和他们开了个很大的玩笑，无情把他们分开了。她选择了复读，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来年考上子棋的院校，和他在一起，不再分开。 临别时，许多同学去送子棋，她也去了。站台上，他和大家一一道别，最后轮到她，他说：“雨桐，照顾好自己，要快快乐乐，我会想你的！”她压抑着亟欲奔涌的泪，点头。他揉揉她的头发，终于拥入怀中。她再也忍不住，呜咽声声。“傻妹！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哭了哦，我会回来看你的。” 他摸摸她的脸，安抚着她，拭去花容上纵横的泪。而她，任斑斑渍渍打湿他的胸襟，好想一辈子都这样被他抱着，不离不弃。 火车开了，他拼命挥手，她追赶着有他的窗口，依稀看到他眼中不舍的晶莹，闪烁。直到很远很远，精疲力竭的她，终于被隆隆的轰鸣声抛弃。 没有了他的日子，像在煎熬，没有了他，不知道快乐的定义是什么？她病了，昏昏沉沉。恍惚间，脚被毒蛇咬了口，危在旦夕。他款款而来，清秀的眉眼，灿烂的笑容。“子棋哥哥！”虚弱的她，喃喃唤着他的名字。他径直走过，似乎从来不认识她，表情木然。她蓦地哭了，泪流满面地醒来。哎，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呀！“子棋哥哥！我想你，你是否也在想我呢？” 后来，他们鸿雁往来，偶尔用QQ聊天，互诉离别之苦，那份懵懂青涩的初恋，折磨着彼此。 闲敲棋子：小妹！最近好吗？ 梧桐雨：谢谢子棋哥哥！我还好，你呢？ 闲敲棋子：我很好，放心。 梧桐雨：嗯。 闲敲棋子：这几天会回来一趟，想你！ 梧桐雨：我也想你！这几天一直下雨，你那儿呢？ 闲敲棋子：这里不下，天高云淡的。 梧桐雨：哦。 闲敲棋子：我给你买了块瑞士金表，感应的，戴上它，就像听到我的心跳。可以提醒你不要总是熬夜到很晚，累了就好好休息，知道吗？ 梧桐雨：知道了。一定很贵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闲敲棋子：没事，我没用家里的钱，是我的奖学金。 梧桐雨：嗯，你永远是我最最聪明的子棋哥哥。 闲敲棋子：呵呵！小妹，回来见，我下了，注意身体哦！ 梧桐雨：嗯，子棋哥哥开心，再见！ 秋风送爽，清凉渐次吹开了炎炎的暑意。校园道旁的梧桐花开得正盛，一簇簇，一众众，白里含粉，粉中透紫，像飘浮的霞云，漂亮极了。 子棋要回来看她了，雨桐早就守在约好的路段，准备迎接他。不知道他长高了么？胖了还是瘦了？心情难以言表的激动，低着头，踱来踱去。何时飘起了细雨，满心的祈祷融进了绵绵丝雨中，高兴。 “吱——”一声尖锐的长音响起，她顿时被什么外力推了出去，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一阵疼痛蔓延开来，眩晕，于是被黑暗笼罩…… 醒来，雨桐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挂着水，妈妈趴在床沿，睡着了。昏睡了多久？怎么回事呢？感觉好像做了个梦，看见子棋背着行囊，就跟那次离别一样，向她挥手。问他要去哪儿？他不说话，默默流泪，她一急，醒了。 她动了动身子，脚很痛，惊醒了妈妈。“孩子，还疼吗？”“妈妈！我怎么会在这儿？子棋哥哥呢？”忽然发现枕边的手表，乌钢的链子，金色的钟面，很好看。觉得不大对，有种不祥的预感涌来，心莫名地咯嘣咯嘣乱跳。妈妈抱着她，说：“好孩子，你要冷静，听我说。他，为了救你，挡住飞驶而来的卡车，及时把你推向了路边，你只受了点外伤，而他……”妈妈没有再说下去，眼眶湿润。 “不——”雨桐抱紧了妈妈，像抱着子棋，她心爱的人儿，失声痛哭，泪汹涌而下…… “子棋哥哥，我爱你！你听见了吗？你说过要等我考上那所院校的啊，你知道我是个较真的人，你为什么要失约？为什么要这么傻？”难道相爱的人相守只是个美好祈愿么？那块手表还没来得及戴上她的手腕，就永远停止了转动，就像他的生命，嘎然而止。 窗外，雨越下越大，倾盆如注，好像要把一切记忆都洗去，校园里的道上零了一地紫英了吧。有歌声在悠悠地唱，仿佛从遥远的世界传来： 《故事未完成》 只要再给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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