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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一代(第三章)

发布于:2025-09-18 09:2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流浪的松鼠
  吃罢早饭,黑娃内心的懊悔还是丝毫不减。这是黑娃一生之中第一次出现那个东西,黑娃知道那是什么。
 
  许多男同学在一起嬉闹的时候,常拿这种生理现象调侃对方,甚至于演变成了他们的口头禅。“我靠,你是不是又跑马了?粪大气!(类似于扫把星之类的词汇)”
 
  在黑娃这个年纪的人的眼里,那些都是肮脏的污秽的东西。要不然,同学们怎能说跑马的同学“粪大气”?
 
  自从黑娃背起书包走进学校大门,开启学生生涯的时候,街上的新华书店就成了黑娃必要的打卡之地了。
 
  最初的时候,黑娃只是在爷爷奶奶地带领下,到新华书店里买个铅笔、本子,或是一张看图识字的张贴画。再后来,黑娃长大一些,黑娃记得应该是在自己上了五年级以后,就不再让爷爷奶奶带着自己逛新华书店了,所买的东西也种类繁多起来,包括黑娃在新华书店里租的第一本另类小说。
 
  新华书店的老板是一对老年夫妻,据说是镇文化站的退休职工。在黑娃的印象里,那对老年夫妻向来都是一副笑眯眯、和蔼可亲的模样,多年以来从没有改变过。
 
  黑娃初中的同桌名叫余奎,留级生,比黑娃大两岁,是班里出了名的吝啬鬼。和黑娃一样,余奎也是那种只要不打扰别人学习,老师就当他是空气一样的学生。
 
  一次语文课上,余奎从书包里摸出一本小说,低着头看得津津有味。黑娃也把眼睛斜了过去,小声问:“余奎,啥小说?”
 
  余奎用一只胳膊挡住黑娃的视线,低声说:“《白话金瓶梅》,听说过吗?这可是我花钱租的,好看着哩,你想看?给我一毛钱。”
 
  “《白话金瓶梅》?”黑娃重复了一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起来,又低声问道:“哪里租的?”
 
  余奎刚想回答,语文老师的目光便箭一样地直射了过来。余奎连忙摆正身子,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午休的空档,余奎领着黑娃走进了新华书店。新华书店里没啥顾客,只有女老板领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姑娘坐在柜台后,看样子,应该是女老板的孙女。
 
  “老板,我带我同学来租书。”余奎的语气三份的干练中流露出两份的青涩。
 
  女老板的笑容和黑娃印象里的笑容一样:“他在里边,你们进去就是。”
 
  看得出来,余奎已经不止一次地来这里租过小说,他领着黑娃熟练地绕过柜台,从柜台后一条窄窄的过道走进里间。
 
  里间的光线不甚明亮,甚至于有些阴森可怖。一个头发黑黑面容清瘦的老头正躺在床上午休。听见脚步声,老头坐起身来。
 
  “老板,我带我同学来租书。”余奎的语气还是三份的干练两份的青涩。
 
  老头披衣下了床,走到左山墙边,伸手扯下蒙在左山墙上的一块蓝粗布,一个半人高的木质柜台呈现在黑娃眼前。乌红的柜台宽约两米,共分三层,每一层都堆满了厚薄不一的书本。
 
  黑娃随手捡起一本。封面上,一个魁梧的男人腰里斜插着一把长刀,怀抱着一个半裸的女人做出亲密的动作。这让黑娃面红耳热。
 
  老头的笑容和老太婆的笑容一样:“没啥的,小伙子,这书租的人可多了。”
 
  黑娃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一旁的余奎轻蔑地开了口:“就你们刚到初中的娃们瓜蛋。”
 
  黑娃受了极大的侮辱一样,不服气地说:“我瓜蛋?我都是老江湖了。”
 
  场面瞬间轻松起来。余奎帮着黑娃选好了一本名叫《班长,我要嫁给你》的书。
 
  老头收了黑娃两元押金,又对黑娃说:“一天租金一毛,还书时,书有破损不退押金。”
 
  黑娃入了小说就不能自拔,他上课看,下课看,晚上寝室熄了灯,打个手电筒,头蒙在被子里还要继续看。
 
  小说讲的是校花遭学渣霸凌,班长拔刀相助,替学妹报仇雪恨的故事。故事的结尾又让人大跌眼镜,漂亮的学妹竟然爱上了学渣,和学渣密谋灌醉班长,并用高压锅炖煮了班长的大腿骨。
 
  故事的情节就是这样,荒诞不经,很另类,很狗血。最让黑娃入迷的还是小说里那方面的描写,就像一块磁铁,吸引着黑娃的眼睛,吸引着黑娃的欲望。
 
  虽然学校里发的科普读物里也有那方面的东西,但那蜻蜓点水式的介绍根本满足不了黑娃的好奇心。老师上课讲到有关发育和生理的知识时,也总是遮遮掩掩,或一语带过。
 
  黑娃也曾好奇地问过爸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黑娃妈说:“你呀,是我和你爸在南坡里挖红薯时挖出来的。”这让黑娃难过了好一阵子。
 
  小说里那方面的描写是那样的详细,那样的具体,给黑娃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那是黑娃第一次接触那方面的东西。在以后的时间里,黑娃就成了新华书店里那隐蔽的小柜台的常客了。
 
  昨晚没有休息好,黑娃的脑袋昏沉沉的。爷爷奶奶已经下地干活去了。黑娃打开电视摊开数学作业,黑娃从来都是这样边看电视边写作业的。
 
  拿起笔,黑娃却无从下笔。对于语文,黑娃多少还能做一点,最起码大部分的汉字黑娃还是认识的,但英语和数学就不同了。
 
  英语全是洋码号,全是字符,黑娃一个都不认识,更别说答出那些用洋码号编织而成的题目了。数学的定义公式太多,太搅劲,黑娃只会做巷道里拉驴子直来直去的题目。
 
  黑娃上课就打瞌睡,偶尔还打呼噜,老师喊醒黑娃,过不了十分八分钟,黑娃照样上“孟楼”。黑娃曾对爸妈说:“我不想上学了,我要去打工。”
 
  黑娃爸说:“你现在还小,打工没人要。我们也不指望你将来考个状元,只希望你在学校里蓄个个子,我们也就满足了。”
 
  丽娃也劝黑娃别辍学,丽娃说:“你不会了我教你。”黑娃就是冲着丽娃这句话才继续留在学校里读书的。
 
  黑娃半天答不出一道题,便索性扔了笔,合上作业,扬起脸看起了电视。黑娃想:“等一会儿丽娃来了就好办了。”
 
  黑娃一连气看完了三集电视连续剧,却依然没有见到丽娃的影子,这在以往的星期天是不可能的事情。黑娃隔不了三五分钟就要向门外看一看,但门外什么都没有。
 
  黑娃心想:“丽娃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还对昨天的事儿耿耿于怀。那个事只是一个意外,我又不是故意的。”
 
  黑娃拿起作业自言自语道:“还是我去丽娃家吧,顺便看看丽娃在干啥?”
 
  黑娃关了电视,走出屋门,迟疑了一会儿又转身回到屋里,暗想道:“我现在去丽娃家算什么?算是我给丽娃赔礼道歉吗?我做的有错吗?”
 
  黑娃把作业往桌子上一扔,又打开电视。电视里放的是什么,黑娃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第二天,丽娃还是没有来黑娃家,黑娃也照样没有去丽娃家。天近黄昏,黑娃有些着急了:“明天就要上学了,我的作业还没写一点,咋办?”
 
  虽然黑娃上课老是睡觉,老师们对黑娃也爱理不理,但黑娃还是有些忌惮老师们的,特别是数学老师,最让黑娃忌惮。
 
  数学老师学识渊博,是学校里的年纪主任,也是黑娃的班主任,在学校里威望极高,听说校长对他都礼让有加。校长对数学老师的态度怎么样黑娃没有见过,但数学老师的厉害之处黑娃却深有体会。
 
  数学课上,只要黑娃不遵守课堂纪律,数学老师准会二话不说,直接揪着黑娃的脖颈,把黑娃拽到教室外。黑娃有时候真想和数学老师打一架,黑娃想:“不就是一个数学老师吗?有什么好牛的?”但黑娃从来不敢和数学老师打架,先不说害怕学校里的纪律处分,单是数学老师的块头已使黑娃望而生畏了。
 
  数学老师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们不会写作业的也不能偷懒,既是抄也要把作业抄完,抄一遍总会有点印象。”
 
  “咱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跟小女生一般见识呢?”这样想着,黑娃又夹起作业走进了丽娃家。
 
  丽娃穿着一件碎花的短裙,脚上一双凉拖鞋,双手捧着一本琼瑶剧,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得津津有味。丽娃双腿微拢,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地从短裙里延伸出来。
 
  一抹夕阳照在院子里,斑驳的阳光撒在丽娃身上,夕阳中的丽娃已经有了一个女人该有的轮廓。黑娃舔了一下嘴唇,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和丽娃在田野里纵马驰骋的梦境。
 
  见黑娃夹着作业走进来,丽娃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用关切的口吻问:“是不是作业还没有写完?你咋不早点儿拿过来?”
 
  黑娃微红了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说:“我……我……前天的事,对不起。”
 
  “没事,我又没有说过怪你的话。”丽娃的声音同样很小,比黑娃的声音还小,小得如同一只蚊蝇轻轻扇动翅膀。
 
  丽娃从屋里拿出作业,递给黑娃说:“抓紧时间,明天就要上学了,千万别让老师说啥。”
 
  不一会儿功夫,黑娃便抄完了全部作业。黑娃说:“谢谢你,明天我还带你上学,行吗?”
 
  丽娃爷爷奶奶刚好从地里收工回来,听见黑娃的话便笑着说:“哎吆,黑娃长大了,啥时候变得这样客气了?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
 
  丽娃点点头,送黑娃出了大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如同一个娇羞的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躲在稀薄的云朵后,不肯现身。
 
  黑娃和丽娃谁也没有说话,两个懵懂的少年相互地看了一眼,便各自地回家去了。
责任编辑:胡玲玲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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