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流浪的鱼(一)

　　1、陌生女人的到来

　　我是一条鱼，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从哪里来，也从不用想我终归何处？我的生活就局限于那不足一平方米的狭小鱼缸。尽管在很多“鱼伴”看来生活很不自由，我却觉得生活也悠闲自在。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被主人带到外面尽情地享受温暖的阳光。如果不出意外，我以为我将平淡无奇地过完我的余生。可是某一天，一个漂亮女孩的到来，打破了我原来安逸的生活，我才知道生活不尽如“鱼”意。

　　那是很晴朗的一天，深秋的某一个下午，窗外到处充斥着一种金黄的味道。尽管在很多人看来金黄预示着收获，而在我看来，金黄只不过是鲜绿过后的一种衰败，只不过是寒冬到来的一种先兆。在这个深秋的午后，我的心情竟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我正在凝神注视着窗外的景色，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走了进来。她上身穿着深红色的宽边毛衣，下身穿着紧身牛仔裤。她肤色很白，双眼透着一种明亮的光彩。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清秀特别的女孩，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很矜持的美，这种美是那么自然那么特别，与我见过那些光鲜照人的美是如此不同，以至于我的目光在她身上久久不能离开。她进来店里后，漫无目地的扫视了一下整个店子，目光突然落在了鱼缸上面，对着里面的金鱼微笑着，那种笑透着几分甜美与温馨。她看着我们，我看着她。我们就这样对视了有几秒钟，但是从她空洞的眼光里，我知道她也像别人一样，只是把我和我的伙伴们看作“小动物”，她丝毫不会知道就那么几秒钟，我也像她们所有的人类一样，是有主观意识的，丝毫不比她们人类想的少。尽管我生活在这狭小的浴缸里，可我对人类世界的了解并不少于多数人的了解。我太清楚了，他们人类有足够的空间去旅行，但是大多数的人却把自己蜗居在不足100平米的方盒子里；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好好享受阳光，大多数人却把时间浪费在上网玩游戏上；他们有足够多的金钱去接收教育，更多的人却连基本的礼仪廉耻都不懂得。我正在凝神思考，听到我的主人说“这条鱼不错的，回家后也很好养活，不过你最好养两条，这样他们也不会很孤单”，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可怜的我和一个同伴就被放在一个更狭小的浴缸里，就这样，我开始了自己真正的流浪生活，起初我把这里一直当作我的家，尽管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家人都在哪里，但我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还是有几分感情。

　　2、新家的生活

　　那天，来到我们的新家，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以前我的世界到处都是花香，每天都可以见到各色各样的人从我们店前走过。有时我实在无聊，也会从过路人的表情来猜测他的身份工作性质等，那是我打发闲暇时光的很好的方式。不得不说，正是我平时的不断积累，让我对人类的了解不断加深，只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从来都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小动物”，在他们的世界里，我是被当作“宠物”来养的，不过我不在乎，我有食物吃，有阳光可以晒，我又何乐而不为呐！我知道很多人类也不见得比我活的更快活，想想人类也真是可悲，不断提高自己物质水平的同时，却不得不编制出一套套标准来框限住他们无限膨胀的欲望。

　　我的新家，是一个不足20平方米的单人房间，摆设非常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壁柜，一个书桌，和桌子上那一摞书。我想我的新主人一定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这一点发现让我欣喜若狂。我已经厌烦透了那些披着文化外衣的文盲，在人前除了会吹嘘自己肚子里不多的墨水以外，什么真本事都没有。而我觉得真正的文化人，是绝不会靠吹嘘来吸引别人的眼球的。

　　她像所有成年人一样每天必须上班，这样才能养活自己！我们鱼类不用上班，所以起初我并不知道上班到底好玩不好玩。有时候她也会带她同事回来玩，从她们的交谈中，我才渐渐明白上班是怎么一回事，上班也并不怎么好玩，甚至还有点枯燥。对于她的日常生活，我并不关心，每个人似乎都是那么过下来的，生下来活下去！越和她接触，我越发现她是一个特别的女孩，我越来越喜欢她。她丝毫没有很多漂亮女孩那种做作，也没有很多女孩表现出来的那种优柔寡断。她是一个有主见、有思想的女孩，为人非常随和。她有自己的理想，并且能够为了理想不断努力，绝不轻易放弃。她每天下班后都会去健身房一个小时，回来后径直坐到电脑面前双手不停地敲字。出于好奇，那天我偷偷看了她在写些什么，看完后让我非常吃惊，她居然在写小说。是的，很多事情不是一番风顺，每个人都有一个美好的梦，但是进入社会后，能够继续自己梦想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就冲着这一点，就足够让我去敬佩她！

　　3、同伴之死

　　友情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在人的世界里甚至和亲情、爱情并称“三情”，由此可看出友情的重要性。友情在人的一生中随着年龄的变化在不断演绎，起初表现为童年时期一群玩伴之间的玩耍嬉戏，再后来表现为少年时期的童言无忌，再之后演变为青年时期的彻夜长谈，再后来变成成年人的有所保留，而到了不惑之年友情又成了相互之间的精神扶持。

　　自从来到新家后，我和同伴的感情日渐深厚，可能也是因为在新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熟悉“鱼”的缘故，在日常的生活中，我们互相很照顾，一起玩耍，互相调侃，失意时互相安慰。我甚至还掌握了安慰人的真谛，那就是：“安慰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撕开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如果有一日你需要不妨试一下。新家的生活和商店里的生活并无两样，可以简单用吃饭、戏耍、睡觉概括。不光是我们“鱼类“缺乏对生活的激情，那些人们不也这样，即使对工作莫不关心也就罢了，这一点还可理解，很多人总是抱怨自己多么多么不喜欢这份工作，可是究竟让他们说出他们喜欢什么，他们又都哑口无言了，更别谈有几个人现在还有理想，还有为理想付出的勇气；他们对生活很多人也只是表现出过一天活一天算一天的态度，这多少让我有点不解。虽然我的世界没有他们那么丰富，我还是很喜欢阳光，喜欢草绿，喜欢大雨如注，喜欢蓝天白云下的悠闲，喜欢夜幕下的凉风习习，喜欢山川大观的巍峨，喜欢历史哲学宗教的高深莫测，喜欢双双结伴旅途的惬意。

　　每两天漂亮女孩总会给我们喂食一次，吃饭前我们总是摆出一副抢食的姿态，互相追逐一番，然后才开始进食，每次进食时我总是让同伴先吃，好像成了惯例，每次她也只是抿了一点点就谎称自己吃饱了，然后我开始吃饭，约莫吃了不到一半的时候我也会捧着肚子说自己自己肚子实在撑的不行了，就又开始互相相让，这样轮番两三次之后才能把食吃完。可能在人类的世界里，吃饭只是生存中一件不可少的步骤，所以或多或少有了点例行公事的样子，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好像也成了典籍里的故事，虽然美好却很遥远。我们“鱼类”则不然，在我们的生活中，吃饭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环，如果对吃饭失去兴趣，那么生活中也缺失了很大的乐趣。

　　最近我的同伴老嚷嚷着头疼，起初我还不以为意，觉得可能是刚来新家不太熟悉环境的缘故，毕竟我们才来两个月差几天，可是后来每天看到她那疼痛欲裂的样子，我就觉得事情绝没那么简单，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呐。在我们的世界里，生死随缘，既没有医生可以救死扶伤，也没有自己选择食物的权利，就只能听天由命。那一日晚上，漂亮女孩像往常一样，来到我们的浴缸前驻足观望，眼神如此明澈，仿佛洞穿一切，我大声向她求救，希望她能帮助我同伴减轻痛苦，无论我怎样呼喊、挥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果不出其然，人鱼两世界，我又怎能幻想她能了解我们，了解我们的世界呐。虽然她比一般人更热爱自然，更真爱生命，毕竟人鱼两世界，我不怨她，反而感激她，如果不是她把我们带走，也说不定我们会被什么贩子的人带走，那生活将不堪设想。

　　一日日地，同伴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起初还可以正常饮食，现在每吃一口饭都像要用上毕生的精力似的，非常吃力。漂亮女孩这两天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每次在鱼缸前挺溜的时间更长了，那天她自己在默默诉说着什么，仔细听才知道她说着“明天你还没好，我就试着去给你找个医生看看”！听到这句话，可想而知我有多么快乐。福祸相依，没想到那天晚上同伴的病情突然恶化，已经到了话不能讲，呼吸不顺畅的地步，我一遍遍地祈祷，赶紧天亮吧，然而一切徒劳。看着同伴衰弱的样子，我心欲碎。突然有一阵子，同伴好像精神好多了，竟然可以开口和我讲话。她轻声把我叫到她跟前，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非常柔情，似有千言万语对我诉说，但她只对我说了一句“生死由命，如果我走了，也会在另一个世界微笑看着你幸福”！说完这就她就停止呼吸了。那一刻，无奈、茫然、心碎，似乎所有额词都难表达。我突然想起《庄子》寓言故事中庄子死妻的故事，我一下子释然了，古人对死尚可看的如此透彻，今“鱼”又何尝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