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章彦文老师

     

 

1 此时，我想你是没有遗憾的，毕竟我们还活着，那些绝望和虚妄总有人比你更加熟悉，你坚持的苦难、幸福、一小撮的光明让一张白色的床单掏空，肉身瘦下来被一场疾病拧成灯火，从此风愈吹愈大，你不得不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思索。

    而我们还有许多更现实更急迫的事情要做，花圈、悼词、墓地我们都没有准备，还有许多你准备了多年的东西需要找出来，一片光亮的土地，一株在水中经常清洗灰尘的垂柳，在一生泥泞中你只能说不爱的理由……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可是你一口否决了，对于死亡，当事人的一票已经足够，我们没有举起的手举与不举都不重要，泪水留给别人总比留给自己要幸福百倍，可是来不及，来不及流啊！

我想你是不愿看到了，一个流浪在外的后生，多年后回到故土，你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你是一位合格守望者吗？我想不是，在你一生瑕疵的书页上还有更大的瑕疵，不是你说想走就走，不是几块石头就可以帮你竖起手指说不，这样的反驳以为我会接收吗？或许你只是想把自己一辈子认真做的事都否决，可是你能够否决我吗？我想让你为我流泪你可以做到吗？不要告诉我，沿着一条溪流一直走下去会见到大海，可是我想见到的不是大海，而是一位向导。

你终归凡人，没有受到多少香火的供奉，我只怕天堂的路同样难走，你没有治好的病痛会让腰肢弯曲的难受，如果可以，就让你再难受一次吧，好好看看脚下的人间。

 

 

 

2肉身瘦下去，被一场疾病拧成灯火

拧成几块冰冷的石头

从此，站起来竖着食指

似要将一生认真做过的事，反着做一遍

似要将泪水交给别人

 

 

可是今天，有一场葬礼你要亲自主持

你只要安静地看着，微笑就可以

 

 

 

3困惑我们的不是天空，是天空放飞的风筝

泪水脆弱，乌云和阳光暂时让人相信

一触即碎的肉身，需要多举起几盏灯火

田野仅是你没有咽下的苦胆

怀里的乡村，像一根骨刺埋入血肉

看着枕边的夕阳燃烧殆尽

你忍着痛，这些年挑出青涩的茅草

和风中垂到流水冷眼处的柳条

它们都在藤椅上顿悟

 

 

遇到燕子低飞，就将巢筑得离雨水远些

不规则的田埂，会纠正花朵开放的时间

而你用一场疾病和剩下的日子对峙

一支笔不断地吐出死亡的蛛丝马迹

如今，你也该累了

将几块石头挂在屋檐下

发出叮当的轻响，指引迷路的鸣虫不要放弃

只是此刻，你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醒来，把我们从人间的泪腺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