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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让着弟弟

发布于:2025-10-19 20:0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林采薇
  我八岁那年,拥有过一盒十二色的油画棒。最珍爱的,是那支向阳花般的明黄色,饱满得像要滴下阳光。我用它画过许多东西:屋顶上晒太阳的猫,妈妈新买的裙子,幻想中通往云端的阶梯。可那支黄色用得极省,总是最短的彩色最先消失,黄色却始终保持着近乎完整的长度,像一个羞涩的秘密。
 
  直到那个下午,表弟来家里玩,发现了我的宝藏。他挥舞着那支黄色,在雪白的墙壁上画下歪扭的太阳,在崭新的茶几上涂抹怪异的圈圈。我尖叫着冲上去抢夺,我们扭打在一起,像两只愤怒的幼兽。最终,油画棒“啪”地一声断成两截,那抹明黄碎在地上,如同我瞬间崩塌的世界。我嚎啕大哭,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被一并折断了。妈妈闻声赶来,她只是叹了口气,收拾了残局,轻描淡写地对表弟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对我,她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要让着弟弟”,比断掉的油画棒更让我疼痛。我不该愤怒吗?我的珍视是无足轻重的吗?忍让弟弟的霸道才是唯一重要?。那种无处申诉的委屈,像一团湿透的棉花,堵在胸口,许多年都未曾风干。后来我学了两个字,叫“物权”。当年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她模糊抗争的,正是一种被粗暴侵犯的所有权。我的愤怒并非无理取闹,我的眼泪值得被郑重对待。一个孩子的物权,与一个成年人的房产证,在法律的尺度下,拥有同等的尊严。
 
  再长大些,班里有个叫小静的女生,总是沉默地坐在角落。总有几个同学,以取笑她不合身的衣服、略带口音的发音为乐。琦绰号,笑声像针尖一样刺人。我多想站出来,却害怕成为下一个被孤立的目标,最终只是懦弱地低下头,用沉默参与了这场无声的暴力。很多年后,我才懂得一个词——“校园欺凌”。法律条文告诉我,那些看似“淘气”的举动,是对人格尊严的践踏;而我当时的沉默,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欺凌者的纵容。
 
  法律像一株蒲公英,飘进我们生活的土壤,告诉我们边界不容侵犯,那叫“身体自主权”;它规定我们必须坐在教室里,那叫“受教育权”;它甚至细致地划分了年龄,告诉我们何时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上完全的责任。这些规则,起初是束缚,是“不可以”和“必须做”。但渐渐地,我发现,正是这些看似坚硬的边框,框定了最广阔的自由。
 
  如今,我回望那条从童年延伸而来的路,才看清那些曾经让我困惑、委屈或愤怒的瞬间,都曾被一束光悄然照亮。童心向阳而生,需要的不仅是雨露和阳光,更需要一方坚不可摧的土壤。这土壤,由规则铸造,由权利滋养,由正义守望。
 
  法律,就是那托举着我们、让我们能真正向着太阳自由生长的,最深沉的大地。我相信,日渐成熟的我,会慢慢用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
责任编辑:胡玲玲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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