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钢琴的点滴

    我从前说过，钢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瓷器。据说，钢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乐器，可以弹奏出任何的声音，关于音乐，我是外行，没有发言权。我只是知道钢琴的声音好听。我摸过几次钢琴。

    第一次是在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和一个同学偷偷的跑到音乐楼的乐器室，正巧里面值班老师是我邻居的亲戚，也教过我们音乐欣赏课。我们就跟着他后面，蹑手蹑脚的看。钢琴打开着，前面有一本通俗歌曲的书。我们吵着让他弹，翻到了光辉岁月那页。心想，这可是摇滚啊，看他怎么弹。他坐下了，试几次音，就开始弹了，边弹边唱，用的是普通话。

    我们憋坏了，那歌是黄家驹从胸腔里的声音，粤语唱的，我们老师温和的唱，风格简直乱了。老师去隔壁房间了，我们就那抢着那唯一的凳子。我也不知道该踩哪个板，那钢琴下边还有两块板，还有一个大疙瘩。我手指摸出的声音肯定啁哳呕哑难为听，但是当时触摸钢琴的感觉给了我强烈的震撼。

    白色的琴键，那么有光泽，轻轻一碰，它就前端就凹下去了，在凹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向上的力量，立刻又返回到原状了。那种质感，流水一般，缠绕着手，却又不湿手。那是一种张力吧。余音在大房子里绕梁，我仿佛被震住了，我当时想，学钢琴多好啊！

    高二的寒假，例行去外公家。外公是个小知识分子，从前也是老师。更早的时候，他曾经在公社大队的宣传队干过，熟悉口琴，二胡，笛子等乐器，这些技术，是我外公悟出来的，我外公看不懂五线谱，也基本不懂1234567的乐谱，但是他经常听一个小调，他会哼，就会用乐器给奏出来。

    那次我看到外公家赫然摆着一架电子琴。小巧，塑料，但也是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面有很多按钮，会自己唱歌，也能配音，我立刻来了兴趣。我到处找表妹表弟的音乐书，从一年极找到六年级。我从两只老虎学到了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手指磕磕绊绊，总体调子差的也不太远。但比起摸钢琴键盘，去摸电子琴，简直味同嚼蜡嚼木鸡。

    几天过去了，外公说还是我聪明，这些小孩在家没有一个能按个周正的音调，于是就把电子琴送给我了。在一片妒嫉的目光中，真的扛了回家了。此后我搜集了好几本歌曲的曲谱，没事就在家乱得瑟。我妈妈甚至想把我给杀了，说我制造噪音。

    第二次是在高三时候，有一次去班主任家。老班那时候经常在我们面前说，南京的东西真是便宜，他说买了格兰仕的微波炉才两百多块钱，为了提高国货在市场的竞争力，他坚决的买了一台。老班是教政治的。便宜的东西真是太多了，看到了琴行里一个牌子的钢琴才一万六千多，考虑到女儿大了，不能一直在学校的琴房练习，就赶紧买了一架。又说，南京的服务真是好，专门派人专车把钢琴送到家，搬到三楼，你们要知道，这可非要专业人士搬的，不然到楼梯拐角处非得碰坏不可。

    那天我们几个去他家，果然看到钢琴了。深褐色的，闪着迷人的光泽，那是整套屋子里最昂贵的家具，当时我真是蠢蠢欲动。不久，老师的女儿回来了，二年级的小学生。我们让她来一曲。她落落大方就弹开始了，这一弹把我的心击的粉碎。那才是在演奏，那么小小的手指，像密集的小雨滴一样，落在平面上，叮咚作响，非常悦耳。那么娴熟。她又教我们，这是多，这是拉，我连学的兴趣都没有了。

    从此，我对欣赏钢琴曲有了兴趣，仿佛以此提高自己的水平。就像西方的贵族，都争着去看歌剧，不屑那些流行歌曲。沉思曲，天鹅湖，少女的祈祷，爱心曲，给爱里丝，绿袖子，命运，门德尔松，肖邦，贝多芬，等等等，我都涉足过。

    对肖邦这个人，我有一点点的了解。据说他是个忧郁的人。据说，他和女作家乔治·桑是情人关系。据说乔治·桑这个人非常的暴躁，脾气很差，很英武，而肖邦是个孱弱的男人，像沙漠中迷失的小骆驼一样，他老是被乔治·桑暴打，却还是离不开她。一时间乔治·桑成了我的偶像。

    脑海里的肖邦是白净的人，有艺术家的长发，那种白是长年不见阳光封闭自己苦行僧似的找灵感的白，脖子上有被掐的淤痕，他有一双修长葱白一样纤细的手指，这双手可以用来弹琴，或许也可以做菜，一不小心就会碰破了皮，当然也可以做其他事。

    第三次在大一，我美术系的同学，假装成音乐系的，那时候还没把艺术系分成两系，带着我去琴房，她弹的也还凑合，比我老师家二年级的女儿要差一点。我随意划了一下，她说让我试试，我说不了，我不会。

    第四次是在大二，我们在六楼等机房，隔壁一间房里有钢琴，我就过去看了一下，这是架破破烂烂的钢琴，油漆都斑驳了，漏出里面难看的三合板。我67123的瞎按，龙的传人就传出来了。猪都知道这是首简单的歌，67是低音123中音，一共就这几个音调随便变换，就是龙的传人了。然后来了一些人，都要玩，我就走了。

    电子琴被我扔到橱顶了。好久都没碰了。钢琴在我心中，愈发神圣。

    如果我有一所房子，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有满架书，已经很完美了。再唯美一点，就是再多一架钢琴。

    索性，完美离我还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