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书

一次等候公交车的时候，因为刚刚错过了一班车，等待的时间，就长了一些。

就看到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男子，也在等车。他手里拿着两本书。我就起了好奇心，问他能不能让我翻翻。他说可以啊，就送到我的手上来。在接过书的时候，我就想起作家老舍在《骆驼祥子》里的话：“就像爱驴的人，看到卖驴的，即便不买，也会上去摸一摸。”

这两本书很厚，一本是人生格言大全，一本是人生感悟方面的散文集。在旧书摊上，这两本书，最多能卖10块钱吧？而且，这两本书，也已经被翻得卷了边角。在我看来，即便是那人生格言，也至多是教人在任何困境中，如何自满、麻木、陶醉罢了。

男子说：“这两本书真好，我看，都挺教育人的。——这两本书，都是上面捐下来的，学校救济给我家孩子的——我家孩子念六年级了。”

我就问：“你今天带着这书，自己看呀？”

他说：“哪里呀——我小学也只是念了三年，识的那些字，就着稀饭，快吃光了，看这些是很吃力了。再说，我也没有时间看这些。”

我就看着他，听他说下去。

他说：“我在环卫所做事——是打扫厕所的，早晚忙完了那些，我还要跟人后头做点小工；我女人呢，一天到晚在街上为人擦鞋，还会顺便拣些垃圾卖卖。

“-------说起这两本书，是前一阵子，被亲戚家孩子借去的。孩子这几天，老是催我来把书要回去，说怕被人家弄丢了。昨天晚上，我就坐公交车过来——家里只有两辆自行车，一辆孩子上学用，一辆被女人骑了——本来应该坐101路来的，但是我把102看成101了，时间又晚了，又怕赶不上亲戚家的孩子在家——他上晚自习啊！因此昨晚，多坐了一路车，就多花了1块钱。

“我家每天花的钱，都是计划好的，不会提前花的。所以我昨晚就在亲戚家住了一宿——今早亲戚家还供了早饭，现在再花这一块钱，女人要是骂我，我就有话说了！”

车过来了，他忙讨回在我手里攥着的书。我看到他那双手，尽管指甲剪得很短，但是那些尘埃，似乎已经浸入他的肌理。

“我一定要让孩子念到七年级以上！”上了车，他突然又对我说。说话时，他的眼里满是真诚和坚定。

“三十而立，我都三十三了。我会吃苦多挣钱的！”他小心翼翼地抚着书，似乎，是在寻找着书里的那些动人词句。

他才三十冒头，就这么显得苍老？我就吃了一惊。

车到下一站的时候，上来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那种大开本的书，书名叫——《公务员考录“红宝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