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小草

城市小草　　

█ 汤以方　　

与公园里的贵树名花相比，我阳台上的这棵小草实在不值得一提，不过她毕竟是一棵小草，是一棵生长在我阳台上的有着鲜活生命的小草，是一棵与我共同感染着生命气息，带给我绿色与希望，引发我对生命意义省思与追求的小草。　　

小草赖以生存的土地其实只是一只搁置于我阳台上的废弃花盆。花盆里原来长着一株名贵的花木，但是这株名贵的花木住不惯钢筋水泥建造的楼房，更不习惯我或旱或涝的懒汉式养护，仅和我共处两个夏天便死掉了。这让我既遗憾，又内疚，觉得不仅辜负了花的使命，更辜负了给我送花的人。记得当初给我送花的朋友曾教导过我一些养花技艺，但是我记之不多，用之更少，再说如我这般晨出晚归，整日为生活辛劳的人又能有多少真正侍弄花草的时间和心情呢！我只能任凭这只盆子里的花瓣慢慢凋零，枝叶慢慢枯萎，最后剩下一盆结结实实的黄土。在我的意识里，从来就没有过指望，这只已经死亡的，失去关爱与呵护的花盆中再能够长出一种生命。然而，就在次一年的春天，这只盆中居然长出了这棵生机勃勃的小草。 　　

但是，城市是不喜欢小草的。无论是公园广场，还是草坪绿地，都不愿意接纳她们立足，这大概是因为城市里的人们讨厌小草不讲章法的生长方式，不屑于小草们那副卑微平常的身影。城市人喜爱绿色，但更喜爱美，所以那些姣艳的花，婆娑的树才是他们的宠儿，城市人不但将所有绿的空间让给那些大气、富贵、多姿多彩的树木花卉，甚至还将那些精致名贵的花木盆景请入客厅、摆上案头，借以悦目赏心，予以百般呵护。对于一棵普普通通的小草，绝不愿意施舍任何的生存空间或给予任何形式的同情。尽管如此，小草们还是不屈不挠，拼命地在城市中为自己寻找生存的土壤，在那些路缘墙角，留闲空地和那些所有还没有被贵树名花跻身涉足的土地空隙里生根发芽，蓬勃生长，以一种天使的姿态地昭示着自己的生命，填充着城市的绿色空白。　　

其实，小草是大地最质朴无华，最坚强不屈的孩子，相比于那些贵树名花，她有着许多优秀的品格。当现代化城市越来越多地吞噬着小草家园，小草们并没有因历经磨难而沮丧，因遭受冷落而妒嫉，因命运维艰而气馁，她们依恋曾经属于自己的家园，绝不愿意放弃在城市生存的每一个机会。她们把对生命的渴望之情深藏在心底，甘愿在黑暗与寂寞中苦苦等待，只要有一方泥土可以寄托，有一丝孔隙可以扎根，有一滴雨露的滋润和有一缕阳光的温暖，就必然会长出一片绿叶，呈现一片生机。那怕是搁置于阳台之上的一只废弃花盆，也定然会成为她怒放生命，诠释生命的绝好舞台。　　

我并非是对小草有多少地喜爱，原先，我也同所有人一样，甚至对小草充满着一种鄙视和厌恶。我之所以对小草新生了一种好感，完全是因为受小草生命奇迹的感染，因为我对小草寄于了一份绿色的期望。与原先那株名花相比，我阳台上的这棵小草的确显得形容委琐，难登大雅之堂，但与眼前这棵小草相比，原先那株名花却显得过分娇宠和脆弱，面对生存环境的改变，面对大自然的洗礼，它却最终放弃了抗争，选择了死亡。小草的身形是平常的，但小草所诠释的生命意义却并不平常，因为，从这棵坚强不屈，敢于向命运挑战的小草身上，我仿佛发现了一道更为惊艳华实的风景，更加值得回味与欣赏的美丽。　　

我从未想到被我弃置于阳台的这只花盆里还会有鲜活的生命存在，每当我与这棵小草零距离接触的时候，我就会油生一种感想：这棵小草也许是大自然无意中丢给我的一份礼物，也许是那位送花的乡下朋友留存给我的一份希望，他可能早已就在盆子里面埋下了这颗的生命种子。　　

     2008.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