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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发布于:2023-01-10 10:3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徐玉媛


  父亲去世整整48年了。这些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始终那么清晰地在我脑海浮现;和蔼慈祥、智慧风趣、勤劳坚强的身影始终那么清晰地在我心中。父亲带给我的那种镌刻在我心底的幸福、快乐、乐观、豁达以及渗入骨髓的精神气质,一直陪伴着我,使我终生受益。

  每当想起父亲送我入学的情景,我就无比幸福。1965年9月的一个早上,我穿着一套新花衣和一双绣花鞋,头上别着粉、绿、紫色镶嵌的一串葡萄型新发夹,挎着深篮色带盖儿新书包,高兴激动得像过年一样走在父亲前面。父亲拄着打杵,用脚背子背着我作课桌之用的老式笨重旧抽屉,啍、啍、啍喘着粗气,我走几步便回头看看。学校设在大队妇女主任陈友梅家里,离我家三里多路。虽然不远,但一路都是乡间崎岖上坡山路,52岁的父亲很是吃力,走一会儿打一杵。父亲打杵时,我就停下脚步转身站在父亲面前,看着父亲慢慢把背脚蹬在打杵上,有时双手把着打杵扶手,任汗水往下直流,有时双手交换,一只手把着打杵扶手,另一只手刮拭额上的汗水,右手刮头往左转,左手刮头往右转,笑呵呵地刮一下摔一下。父亲累并快乐的模样深深地吸引着我,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刮汗摔汗,父亲笑,我也笑。一路上就这样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到了学校,走到教室门口右边,父亲看了看说:“好吧,就靠这儿吧!”“嗯。”我不知如何是好地站在旁边看着父亲慢慢将背子蹬在石凳上,又慢慢往后顺墙靠下。李老师看见了连忙过来和父亲一起卸下抽屉,又帮忙一起把抽屉抬进教室支在第二排正中间。“很好、很好,谢谢李老师!”接着父亲又慈祥地对我说:“这就是你的课桌了,坐在这儿要好好听老师讲课。”我点点头“嗯、嗯、嗯”地取下书包,把书包塞进屉子里,笑嘻嘻地望着父亲,挺起胸膛,两臂平放桌上,还在板凳上左右摇摇晃晃。父亲见我自然又嘚瑟的坐姿,嘿嘿直笑。接着父亲拉着我的手乐滋滋地带着我去请李老师给我起学名,缴学费。在操场上父亲弯着腰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团结同学,要尽快融入新同学。直到看到我和新同学在操场上一起玩耍,又一起进教室坐在座位上听课了才回家。

  每当想起父亲教我学文化的情景,我就无比快乐。父亲没踏过学堂门,没读过书,但是我从没踏过学堂门,没读过书的父亲那里在实际生活中自然而然地学识字,学识数,学算账。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记得清的是上小学没两年,还不认识“歪”字的时候。一天,大侄儿问我“歪”字怎么写?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一旁的父亲笑眯眯地说:“不正就是歪。”伴随着父亲的笑语,我们也都哈哈大笑地一遍遍重复“不正就是歪,不正就是歪!”从那刻起我便轻松地不知不觉地记住了这个字。数年后用这个方法教我的学生,教我的女儿学习这个字,现在又用这个方法教我的外孙女学习这个字。因为父亲的教法生动形象简单好记。还有一次,也是上小学时,父亲教我认识了“品”字。一天,家里请了许多客人,需要坐两桌,我和父亲在堂屋里打饭桌时,并排打了两桌,父亲边打桌边说,这样打两桌就是“一”字型,若是3桌的话,就不能这样打了,要在上方再打一桌,打成“品”字型。就这样在做家务中学会了“品”字,学会了打桌的规矩。父亲教我识数、算账也是如此自然轻松。我们徐家院子是两排对合土木结构瓦屋,共12户人家。父亲利用这12户家门,教我识数。首先教我认识我家住的那一排,有多少户,多少人,再教对面住的那一排有多少户,多少人,两排加起来多少户,多少人,并用同样的方法教我认识我们小队有多少户,多少人,父亲就是这样利用自然住户,教我认识自然数,教我从1数到十、数到百、数到千……父亲还用购物的方式教我学算账。父亲去城里买斗笠、雨伞、碗筷、锅具、水缸、瓦盆、亮瓦等物品都会带着我,途中不仅教我认识元角分,还结合当天要买的物品,假设需要多少钱,父亲需要给营业员多少,营业员又会找回多少,就这样跟着父亲在一次次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购物中学算账。我在上十岁时便能独自一人到十里外的公社供销社买笔、墨水、本子,称盐称糖,打洋油……来往账目向父母说得清清楚楚。

  每当想起父亲幽默风趣的情景,我就无比开心。父亲总是会营造团结和谐氛围,让我们享受人间烟火里的幸福。小时候,一个冬天的晚上,生产队里在我家开群众大会,母亲在堂屋发了两大盆煤炭火,大家坐得挤挤的、满满的,会议开了好一会后,靠大门口的那盆火又添加了㘹木柴,木柴不时“嗤—嗤—嗤,呯—呯—呯”溅起火星。不枓,父亲发现一个火星溅到万妈身上了,便不指名地说“渐渐儿大,渐渐儿大。”万妈敏感地意识到说的是自己。一边站起来抖抖身子一边笑哈哈地说“只有徐永安哥子会说话,让我本来烦心的事烦不起来了。”大家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是呀,说得有水平啊,我们大家都高兴嘛!哈哈……”多么开心的场面啊!父亲很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不管谁有小小失误,从不批评指责。一次,母亲把一锅麦面火烧粑粑烙糊了,母亲笑哈哈地一边翻面一边自责着“我的天,烙成这样儿咋吃呀?”父亲眉目含笑安慰说:“又是个味儿,好吃,好吃,吃了眼睛亮堂。”为了捧场吃饭时父亲尽挑糊了的吃,为母亲的小小过失找出口,就这样好像没事一样,一家人依然开心地吃起来。父亲很喜欢小孩、很会逗小孩、哄小孩。大侄女2岁左右时,有一次她要吃烙饼,父亲拿了一小块儿递给她,她正伸手拿的时候,父亲把手收回来咬了一口,“哇”侄女大哭起来,父亲又一边递给她一边说:“爷爷给你咬个老爷儿。你怕啊,不怕、不怕,老爷儿在朝你笑呢!”逗得侄女哭着接过饼又笑着吃了起来。还有一次,父亲在厨房门前抱着不到1岁的小侄女,可可爱爱的小侄女双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棉背褂像上楼梯一样使劲往上爬,把背褂面前两侧破了小洞的口子越蹬越大,露出了棉花。“嗨,爷爷的背褂开花了,开的花朵好大好看。”一家人望着袓孙俩的模样,看到父亲满脸洋溢的幸福笑容,开心得不得了。还有一次,在我七八岁时,一个初秋的下午,父亲在家门前道场上,给我洗脚剪指甲,把我的左手中指剪出血了,父亲一边紧捏着指头,一边关切地说:“我剪手指不疼,一点儿也不疼,不疼吧,是不是?”我望着父亲笑笑,硬是没哭。

  每当想起父亲勤劳坚强的情景,我就无比震撼。父亲总是忙碌没闲过,晴天有晴天的活,雨天有雨天的事。种烟、栽树、养蜂、扎扫帚、扎刷子、打草鞋、打灶、打火垄、刷墙。这些技术活,父亲样样精通,样样用心干得出色。父亲种的烟长得格外好,自制的烟叶格外香;嫁接的桃树、梨树,李树、樱桃树、枇杷树、枣树、杮树结的果大肉厚格外好吃;养的蜂酿的蜜格外甜。扎的扫帚刷子格外好用,打的草鞋格外好穿,打的灶、火垄格外赶火,刷的墙格外白。不仅如此,父亲还凭着一副热心肠为大家做好事。义务修道场,在道场边栽木杆、牵铁丝,填平坑洼路,安装木水槽,方便大家晒粮食,晾衣服,行路,吃水,深受乡亲们的尊敬好评。

  万万没想到父亲会病,一病就治不好。大概是55岁时父亲患支气管炎加上哮喘。开始两年,一到冬季父亲就没日没夜咳嗽、咳痰、气喘、行动困难,整个冬季总是被中药、西药包围着,但是,只要春天来了,病情也会好许多。不知怎的,59岁时身体越来越差,咳嗽和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痰好像在喉咙里咳不起来咽不下去,吃东西费力、脸脚浮肿、卧床不起,常年吃药打针,特别是严冬的天气,对父亲的病影响很大,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歹。可病床上的父亲总是挂念着我,担心我在外读书吃得不好,住得不好。母亲不止一次地告诉我,父亲时常念叨,要是不病可以给我送吃的,去学校看看。1973年春我在滩坪中学读高中,那天,父亲知道我又要去学校了,硬撑着身子下床,手扶墙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门口,双腿已明显无力,跨门槛时手扶门框用力跨了几次都没跨过,还是在母亲的帮助下才免强跨过。我说“伯伯,不送。”但此时,父亲似乎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痛楚,咬牙坚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道场,非常吃力地说:“要是不病,可以送你到学校。”我知道父亲说这句话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哽咽着,当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时候,我低下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好无声落泪,不敢出声,不敢擦眼泪,我怕父亲看见了更难受。直到走过拐弯处,父亲看不着我了,我才坐在那儿哽哽咽咽任眼泪哗哗往下流,边哭边想,要不是婆婆爷爷早早去世,父亲也不会小小年纪去挖碳,睡碳洞,也不会生这种病。哥哥把工资都寄回来给父亲治病了,我能为父亲做什么?回去在病床前递水喂药?父亲肯定不愿意。天气渐渐暖和了,希望父亲能慢慢好起来,明年七月我就毕业了。就这样哭了好一会后才擦干眼泪继续往前走。渐渐地父亲的病情一天不如一天,第二年4月父亲带着病痛,带着对亲人的牵挂和不舍永远离开了我们。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梦见父亲,无数次想起父亲,无数次呼喊父亲。父亲,安息吧!女儿祈祷您在天堂健健康康,没有病痛!父亲,今天是父亲节,女儿祝愿您在天堂节日快乐!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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