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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独吟沉潜,以相拥行远

发布于:2025-08-20 09:3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沁筱寒
  老舍笔下的鼓书艺人喉头哽咽,艾青化身的鸟儿哑喉高歌,穆旦笔下的诗人血手相迎,这些跨越时空的歌者令我颇有所悟。
 
  昔有静安先生“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的三境界说,今步静安后尘亦言吟咏时代沉浮之歌者的三境界:“此时无声胜有声”,第一境也;“清冷香中抱膝吟”,第二境也;“万类霜天竞自由”,第三境也。换言之,以哽咽式独吟、高歌式独吟沉潜,以热血式相拥行远。
 
  “欲说还休”的沉默,是独吟者对黑暗时代的无声抗议。老舍《鼓书艺人》有言:“他想要给孩子们唱上一段,可是心里直翻腾,开不了口。”表达的困境是苍茫时代永恒的幽谷。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鲁迅在《野草》中亦云:“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遥想明末,清军的铁蹄踏碎张岱人生的春天,其后半生陷入寒冬。曾经的锦衣玉食佳公子,乘船去西湖湖心亭看雪,风雅得不食人间烟火。“崇祯五年十二月”这个看似可有可无的年份背后蕴含着的无处言说的家国沉痛,“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的神来之笔中潜藏着的个体微渺的深沉感叹,都是这种沉默美学的佳境。沉默不是懦弱,而是对苦难的敬畏,是心灵在重压下的自我保护。张岱在《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中将一个已经被焚毁的世界拼凑起来,充满了残缺,也充满了幽美。这是他对满清入主中原的无声抗议,对王朝更替、民族矛盾的幽微独吟。
 
  而构建历史的不仅有微观描述,更有宏观叙事。痴迷于宏观叙事的独吟者会将胸中激荡的意难平喷薄而出,那是其灵魂在时代枷锁中迸发的惊雷。艾青《我爱这土地》有言:“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独吟者以喑哑之声凿开沉默。曹雪芹笔下的史湘云“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林黛玉“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与张岱同为明朝遗民的黄宗羲、顾炎武,从时代大变动中做思想的探索,哑喉高歌。黄宗羲心明眼亮,直击皇帝本质:打江山时,“荼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坐江山时,“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顾炎武亦从江山鼎革中窥见王朝兴覆更深层次的东西:“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他们的独吟是灵魂在重压下不屈不挠的呐喊,是对时代和信仰最高贵的祭奠。喉咙也许会因苦难而嘶哑,但声音的舟楫足以跨越时代的鸿沟,直抵人心。
 
  而歌者的爆发从不囿于独吟,当喑哑化作了钟磬般的苍茫回响,灵魂向所有受难者张开了热切怀抱时,相拥就成为整个民族从伤口中重新站起的宏伟宣言。穆旦《赞美》有言:“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相拥看似抽象,实则歌咏了改天换地的最高境界,它将个人创伤与民族重生融为一体。毛主席如是说:“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亦云:“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昔日之满清,自诩天朝上国,闭关锁国,以致于积贫积弱。而自近代中国始,愈来愈多新青年意识到国家积贫积弱的困局,从迷惘的黑暗中觉醒,相互扶持,拾级而上。譬如,毛主席与风华正茂的同学少年共事,一同创立“新民学会”,为新中国美好未来这部无字之书奔走不休。而今亦有长三角经济一体化而以利他带动长江流域经济发展等盛世之事。他们的相拥是把理想的云雾织成现实的锦缎,让迷茫的个体在时代的结构中寻回秩序。
 
  以独吟沉潜,以相拥行远。从老舍到艾青再到穆旦,吟咏时代沉浮之歌者的三境界清晰可见:问涂哽咽式独吟,历高歌式独吟,以还热血式相拥之佳境!
责任编辑:胡玲玲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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