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天（四）

 

 

　　一九八四年的清明节如期而至，天还没亮父母就安排我去村西池塘边的柳树上折了几根柳枝，回到家将各个房间里全部轻轻甩打了一遍。据说这样一年内屋里就不会出现有毒的虫子。母亲用大锅煮着鸡蛋、鹅蛋。我用柳枝做了一个柳笛，在院子里呜呀呜呀地吹着。外面大街上也不时有柳笛声传来，此起彼伏的柳笛声吹响了春天的序曲。

 

　　蛋煮熟了，捞出放在盖垫上晾干。将捡来的瓦罐片用砖头支平稳，倒上点水，然后拿出用草纸包着的颜料倒在里面。今年提前用废品从货郎那儿换了红、绿两种颜料，所以需要两个瓦罐片。用树枝搅一搅就一切准备就绪了，然后把这些蛋一个接一个放在颜料液里染色。染好的彩蛋大大小小红绿相间，摆在盖垫上煞是好看。

 

　　过了一会，彩蛋晾干了，母亲分给我们兄妹三人每人一个鹅蛋两个鸡蛋，颜色自己挑。其余的都是用来送邻居的。家人们分了任务，分头去给邻居们送彩蛋，给鸡蛋、鹅蛋染色也是图个喜庆和吉利。凡是家里有孩子的或者年纪大的邻居都要给他们送一份。一份也都是一个鹅蛋两个鸡蛋。没多久，盖垫上那美丽的景色就没有了。我把分到的彩蛋装在兜里，就去门口打秋千了。

 

　　这个秋千是前几天父亲和村里几个叔伯合伙搭建的。立柱和横梁都是采用又粗又直的槐树，拴秋千绳的吊环是用剥了皮的小榆树煨弯制成的。整个秋千非常稳固、结实。投入使用前，大人们还进行了安全测试，两个大人同时站在秋千板上看看会不会有危险发生。这个高达四米多的秋千是村里一道亮丽的风景，就连邻村的大人孩子都争着来尝试一番。我正坐在秋千上慢慢来回荡着，邻村的一名三十多岁的媳妇说：你老是这样坐着打“老婆悠”有什么意思，有本事站在上面荡得和横梁一样高才算打秋千。我听了赶紧下来对她说；那你来，让我们长长见识！那人竟不谦虚，用手摇了摇秋千绳，调整了一下就站了上去。只用几下，她就荡得很高了，甚至超过了横梁的高度。每当下落时她就蹲下，到高处时就站起来，嘴里喊一声“诶”。这精彩的表演把我们都惊呆了，大家纷纷喝彩。这时人群中来了邻居宋大爷，他一见这场面赶紧喊：“注意安全，不要荡那么高，快下来！”那个媳妇又荡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下来。有了她的言传身教，几个年轻人也学着她的动作依次玩起来。

 

　　有了大人掺和，我们没了打秋千的兴致。于是大家凑在一块开始玩碰蛋，看谁的蛋最硬。结果没用多久，兜里的鹅蛋和鸡蛋就都成了破的，只好有些不舍地吃掉。

 

　　午饭很丰盛，母亲用韭菜煎了鸡蛋，早上煮的没有染色的鸡蛋还有，另外家里也有邻居送来的彩蛋。用大饼卷了鸡蛋，吃得很饱。

 

　　吃了饭出门查看，打秋千的人依然很多。正失望时，同学大华对我说早上折柳枝时他发现河边柳树上有好几个像样的弹弓叉。问我是否想要，想要的话他陪我去弄来。我一听就来了兴趣，正好我的弹弓叉有点变形了。说干就干，我俩各自回家拿了斧子就出发了。

 

　　来到河边，暖风扑面，杨柳依依，各种各样的鸟儿在树上又唱又跳，组成一幅美妙的早春画面。他带我来到那几棵树下，一一指给我看。我俩迅速确定各自的目标，爬上树就砍起来，为了预防看走了眼，每人砍了两个才作罢。我们精心修理了一下弹弓叉，用砍下的柳枝编了帽子戴在头上。这时大华说他口渴了，我也有同感。

 

　　我俩来到河里一块沙洲上。用手在沙地上挖一个浅浅的大一点的坑，然后在这个坑边再挖一个较深的小坑。两个坑之间挖一条水道贯通。用手快速将小坑里的水抛出去，大坑里浑浊的水就慢慢流进小坑里。不一会儿，浑浊的水都流光了，用一把干净的沙子把水道堵住。大坑里继续渗出的水就是清澈透明的了。我俩轮流趴在坑边喝了个饱。说实话，这河里的水比家里的甜多了。

 

　　我俩吹着柳笛，慢悠悠往村里走。快到村边时，碰到小伙伴亮子，他说上午大家玩碰蛋时，小辉用的是石头蛋，所以我们的蛋才全军覆灭。大家都很气愤，我和大华回家放下东西，就和他们一起去找小辉兴师问罪。面对我们声色俱厉的指责，小辉哈哈大笑。对我们说反正蛋是早晚要破的，早破了岂不是吃着更新鲜。大家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于是气就消了。小辉说为了补偿我们，带我们去找他发现的那棵发芽早的榆树，上面的榆钱已经可以吃了。其他的榆树上都还没榆钱的影呢。

 

　　那棵榆树在邻村的村前，又高又粗，需要几个小伙伴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小辉对我们说，你们在树下等着，我上去采！说完他就开始往上爬，他又黑又瘦本来就人送外号“瘦猴”，爬起树来还真是动作敏捷，很快就到了树上。他先摘了一枝榆钱慢慢吃着，我们都在下面焦急地喊：快扔下来！他慢吞吞地说：不急不急，谁等不了就上来自己摘。我们知道他是故意开玩笑，所以谁也没有生气。很快一枝接一枝的榆钱从树上扔下来，我们在树下狼吞虎咽。亮子说：大家看好了，吃榆钱应该这样吃！说着他把树枝一端含在嘴里，然后用手拉动树枝，榆钱就都落在嘴里了。我试了下，榆钱根部的花萼也一块进了嘴里，好像还有虫子的怪怪的味道，害得我把吃到嘴里的又吐了出来。

 

　　眼见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已意兴阑珊。于是一块回到我家门前，又玩了会秋千。然后就各自回家吃饭了。

 

　　今天过节家长没有安排劳动，感觉玩得很开心，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