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天（五）

　　一九八四年的腊月二十二，天空灰蒙蒙的，零星飘着雪花，真是个祥和的日子。今天同学们都很兴奋，因为据小道消息透漏，今天要放寒假了。期末考试早已结束，成绩也已公布，大家的心思早就不在学习上了。

 

　　头两节课班主任陶老师安排我们上自习。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放假后到哪里去玩，怎么玩，带谁不带谁。总之，除了几个女生外几乎没几个人能保持淡定。好不容易挨过了两节自习课，陶老师才抱着一大摞书本奖状之类的东西进了教室。大家立刻安静下来，等待宣布那激动人心的消息。但陶老师不紧不慢，先是告诫大家放假后不能光知道玩耍，要记得按时做作业，要帮助父母做力所能及的家务，假期内要注意安全。这些讲完了，才宣布了评选出的优秀班干部和三好学生。等念完名单，就听到有些同学在叹气，而我却在暗自庆幸被评上三好学生，这是破天荒头一次。陶老师似乎听到了同学们的叹气声，马上举起一本杂志一样的书，兴高采烈地说：“没有获奖的同学们也不要气馁，好好努力，以后也争取评上。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就是这本寒假生活人人有份，这个不用评比也不用抢！”后排的同学们顿时嘘声一片。陶老师继续说：“这个是全县统一发的，我要安排的作业还没开始说呢！”不顾嘘声再次响起，陶老师又说：“我安排的作业是大家在假期里每天都要写一篇日记，开学时和寒假生活一起交上来！好了，把奖状和寒假生活发下去大家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我小心翼翼拿着卷成筒的三好学生奖状，因为怕放在书包里被压出褶子，那样再贴到墙上就不好看了。然后背着沉重的书包慢慢往家走。这时同学大华追上来，急切地对我说:“刚子，回家放下书包咱们去赶集吧。现在集上卖鞭炮的很多了，咱们去捡哑炮！”我立即表示赞同，在那个时代，没有什么东西能比鞭炮更令我们心动的了。就算是哑炮，也是很珍贵的。可以用来放烟火，也可以给自制的洋火枪当火药。

 

　　回家放下书包，我俩心急火燎地往集市上赶去。集市就在邻村，十多分钟就到了。到了集上，我俩对马路两边琳琅满目的年货视而不见，直奔专门卖鞭炮的地方。到了那儿，发现早就来了一大帮孩子。整个集上只有这里最热闹，总共有五六家卖鞭炮的。商贩们一边大声做着广告，一边毫不吝惜地频频燃放，以达到吸引顾客的目的。我们全神贯注地看着地上落下的鞭炮皮，一旦有未炸响的落下来，孩子们就一窝蜂冲过去争抢。我也抢了几个，像宝贝一般放在贴身的口袋里。突然，有一个孩子大声哭了起来，原来他抢到了一个引信燃烧较慢的一个鞭炮。当时以为是哑炮，结果那个鞭炮在他手里炸响，将他的手打得黑乎乎的，而且肿了起来。这时有几个大人就开始驱赶我们。本来也到了吃饭时间，于是我们一哄而散。

 

　　吃过午饭，天空还是那样阴沉沉的，偶尔有气无力地飘几个雪花。几个小伙伴来约我去池塘冰面上打陀螺。集结完毕，我们带着陀螺和鞭子就出发了。到了池塘，这里已经有许多孩子在这里玩了。有玩陀螺的；有溜冰的；有在冰面钻了孔逮小鱼的。大家嘻嘻哈哈，一派欢乐景象。我们几个随着口令开始转起陀螺进行比赛，看谁的陀螺倒下的最晚。二蛋的陀螺最漂亮，又大又稳，顶部还用彩笔画了一层一层的圈，转起来煞是好看。由于独占鳌头，二蛋很兴奋，一边用鞭子抽着陀螺一边吹着牛。这时，不知谁在附近冰面上的洞里放了一个鞭炮。轰的一声，附近冰面迅速裂开。二蛋猝不及防，竟一下子掉进水里。幸好池塘里的水并不深，只没到膝盖位置。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拽出来，然后他说棉裤湿了他娘肯定会打他，这可怎么办。于是我们决定带他到离这儿最近的大福家，给他烤干了再回家。说干就干，到了大福家，大家让二蛋脱了棉裤躲在大福的被窝里。然后找来柴草点上就开始给他烤棉裤。然而棉裤吸饱了水是很难烤干的，又怕给他烧坏了棉裤被赖上。烤了一会大家就对他说，差不多就行了，用身体慢慢捂干吧，只要父母发现不了就行。

 

　　出了大福家的大门，大家就在街上零零星星放起鞭炮来。最后觉得不过瘾，大福从家里找来一个喂鸡的小盆。把鞭炮点上后，扣上小盆，看谁的鞭炮能把小盆炸得最高。小盆一次次被炸到高空，很快盆底就凸出来了，还裂开了一个口子。大家用石头给他草草修复了一下，让他赶紧拿回家，重新倒上鸡食，以免家长责罚。

 

　　这时风停了，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雪。大家又在漫天飞舞的雪中放了一会鞭炮，因为都害怕衣服湿了回家挨骂，所以很快就散了。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鞋子也已经湿透了。也许是我今年拿到奖状的原因，毕竟以前只有弟弟能拿到。今年我俩双双带奖状回来，父母都很高兴。不但没有责备我，母亲还告诉我明天早上当她做早饭时，提醒她用灶台炉膛的火给我把鞋子烤干。我吃过饭就美美地上炕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