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的大白果

我家摊到拆迁，四周围的房子都拆清了，因为小阁楼的问题和开发商泡了一个多月。我们老俩口子住在这鬼不靠的地方清静得很，不过也快了，这两天开发商王老板作出了让步，把我家的小阁楼按八折折算，虽不是百分之百满足了我们的要求，但也还是能接受的。为了庆祝一下这小小的胜利，早饭后特地叫老婆到西关菜市场去买点菜，准备中午喝两盅。　　

   “哎……大白果哎……,比最大的大白果还要大得多得多的大白果哎,谁买哎……”　　

    老婆上街刚走，我正欲蹲下来摆弄电脑，突然，门外又传来了这悠扬的叫卖声。这个叫卖声，最近两天一直在我们这儿漂荡。由于拆迁问题尚未解决好，我们老俩口也无心理会这事。昨天晚上刚把这个拆迁的事弄出个眉目来，现在在家听这声音就特别的顺耳和好听。仔细听，漫品味，还真有点味道呢。特别是这“比最大的大白果还要大得多得多的大白果”的这句话，就从这语言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说，哪怕是语言学家也很难唱得出来的。我平时也会点咬文嚼字，今天这卖白果的这叫卖声还真的吸引了我。何况我又知道，白果有敛肺气，定喘嗽，止带浊，缩小便，消毒杀虫等功效。作为药物，白果主治哮喘，痰嗽，梦遗，白带，白浊，小儿腹泻，虫积，肠风脏毒，淋病，小便频数，以及疥癣、漆疮、白瘤风等病症。圣诞节快到了，如今的西方人每当圣诞节到来时必备白果家用。我作为一个研究社会文化现象的人，近期正准备研究一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把头伸出窗外，发现一个年近四十的一个中年人，个头不高，脸微黑，头上戴着一顶狗头帽，老实巴交的样子，手里拎一大篮子白果正在我家门外叫卖。“哎！哎！卖白果的！”我叫住了他。旋即下了楼，发现他篮子里白果还真的好大，颜色也不错。我知道，上几年这白果是挺贵的，每斤最多卖到了三十多元。　　

    我上前，拿了一粒白果退了外壳，去了内层的毛皮，往嘴里一送，嚼了起来，味道真的还不错，挺新鲜的。我就问：“大哥，这白果几钱一斤啊？”卖白果的说：“老大爷，上好的白果，营养丰富，这价格嘛，随你说。”　　

   哟嗬！没想到，我这么大把年纪了，才真的遇到做生意的是这样说话的，真是第一次。这卖白果的把皮球踢给我了！这虽不是什么难题，但总觉得不接这个球，也不是个事。我想到，上几年这白果三十几一斤，如今这物价涨了这么些，这白果万难也要再涨它个三五块的吧？这卖白果的，让我说价格是不是说我在家当不了什么家啊？或是说身上没钱买啊？　　

    我伸手抓了一把白果在手掂量着，说：“我说多少钱一斤，就多少钱一斤，能算数吗？说了什么价，你就能按什么价卖给我？真的还是假的？我说了你可不许反悔哟！”我试探着问。那卖白果的笑着说：“对！没错！不反悔！您说吧，您说了就作数！”　　

   “十块钱一斤！”我想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自以为报了一个他怎么也不能接受的价格。我刚说出口，那人果然说了：“那能呢？老大爷您不是闹笑话的吧？您要是没钱买这白果，我送点给您都行，何必这样说话连谱都不靠呢？”说着他拎起篮子就想走。　　

   我生气地拉住了他，说：“哎，哎，哎！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啊？你卖与不卖是小事，你说我没钱买，可是瞧不起我，你还得真要把这话说清楚！”　　

   见我发火，那卖白果的说：“老大爷，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怕您还真的不敢买！在我们乡下，听说你们城里的人都怕老婆，我们乡下人尽把这事当笑话讲呢。不是怕您没有钱，而是怕您家大娘回来了，您买这么多的白果挨了剋，那多不好啊？”你看看，这乡下人，我家老婆出门买菜他都观察到了，他还尽然拿这个来戏弄我。　　

   “你，你，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拉着他的篮子,一只手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被气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但就是不让他走。　　

    看我拉住了他，这人突然把篮子朝地上一放。说：“这样吧，您如果真的不象别的城里人一样，是不怕老婆。我今天亏就亏了，反正这白果是自家树上长的，按您说的价卖就卖给您。但有一条，您必须全买了我这篮子里的白果，才能证明您不怕老婆！”　　

    听他说这话，我连忙说：“ 中！中！中！你可不许反悔哟！”说着就用两手按住他的篮子，害怕他拎起篮子跑了。　　

   听我这一说，那卖白果的人笑着对我说：“算了吧，我是逗您老玩的！”我听了很生气，忙从他的手中强行地夺下了秤，把篮子钩了起来。连皮一共是三十七斤二两。我问他篮子多重，他说是二斤。我算了一下这白果的净重应该是三十五斤二两。　　

   “老大爷，真的不能卖呢，刚才我是说说玩的，我要是卖了就亏大了！”看我认真了，那人可怜兮兮地对我商量着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拎起篮子就向家里走。那人也狠命地和我夺篮子，不知怎么的我今天的劲特别地大，篮子一下子就被我夺了下来。我快速地进了家门，并返身把门反锁了。他在门外推了推大门见我门已反锁了门，也就没了什么动静。　　

    我将篮子拎到屋里，找了两三分钟也未找到合适的盛放白果的物件。我怕他嫌我在屋里时间太长了，会更加反悔不卖给我，干脆就把白果倒在了屋内的地板上，带着笑脸跑了出来。忙说：“对不起，我们城里不象你们农村盛放东西的物件多，担搁你的时间了。”那人说，“你就是把白果倒下了，我也不能卖给你”说话的声音中明显带有哭腔。　　

     我从身上拿了三百五十元钱塞给他，他夺打不肯收下，我没好气地把这三百五十元钱向地上一撂。我摸摸身上没有零钱，又快步返回了屋里，准备去再找两块钱零钱给他。刚到屋内，就听他在外面喊道：“算了！两块零钱不要了！”待我出来时，他已拦了一辆面的上了车，走出了十来米远。汽车带起了一缕尘土，快速地离开了。我远远望去，飞扬的尘土中，顺着车去的方向有一样东西在向前滚动着。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人盛放白果的那只篮子被他撂出了车外，在惯性的作用下顺势向前滚呢。　　

   看到这个情景，我忙追了上去。拣起了被卖白果人撂下的那只篮子。立刻跑回了家，快速地扒起放在地板上的白果，又找了自家的小秤，将买的白果秤了秤。没错！三十七斤二两。去皮后，三十五斤二两，秤还是高高的。这真使我不能理解了，那人很便宜地卖了这三十多斤白果，还少要了两块钱，先是不肯卖，接着又鬼慌忙地“打的”跑了，还把盛白果的篮子也给撂了，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这样好的白果是偷来的？我又想，管他呢，兴许人家有其它急事。不管他这白果是怎么弄来的，现在被我买下来了，这白果就是我的了。　　

     我心想，等老婆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地表表功。然后用白糖饨它两大碗，这冬至快到了，这阵子给拆迁这事闹的，身子亏空得多了，老俩口真的应当好好地补一补了。过天，再送几斤给儿子儿媳孙子，大家都来补一补。再送点给老亲家，上天他家送我两只老母鸡，至今这人情还没有为呢！再送点给.....,哎！凡是能送的人都送点。我老柴得了这么个便宜,买这么多好的便宜白果,真的能为好多好多的人情呢。想着想着自己的心都要笑了。　　

     “老头子！”听这声音，我知道老婆买菜回来了。我连忙开门，抢先一步上前，右手伸出做了一个亮相说：“请！”　　

     老婆看我学这个样子，就说：“学什么鬼式啊？”她转眼又见到篮子中的白果喜笑颜开地问“这东西是哪来的啊？”我忙打个立正，象个军人一样，更玩皮地向老婆敬了个军礼，并说“报告夫人，是你前天放在我身上准备买羽绒服的钱买的！”　　

    一听我动用了计划内的资金买了别的东西，老婆马上收起笑脸，眼看看就要开始准备动用家法来审问我了。还未等她开口，我就绘声绘色地向她老人家汇报了起来。说拆迁赔偿的问题解决了，心情是如何地好，又是如何听到那动听的叫卖声，自己又是如何出的价格，说那卖白果的又是如何说城里人怕老婆，自己又如何和他抬的杠，又是如何利用卖白果人说话的破绽，强行地将其全部买下的过程。当然了，我没说出那人撂掉提篮鬼慌忙逃掉的事情。　　

     听我这一说，老婆笑脸又回来了，毕竟她知道大前年我们儿子结婚时，买的白果是三十多块钱一斤，而且是她自己经手买的。虽然知道这白果营养价值高，就是晓得它的价格太贵了，这二年才没有享用它。这十块钱一斤的上等白果到手是我们赚了，她自然就对我收起了所谓的家法。她只用右手的食指在我的头脑上轻轻地指了指，反正我自己觉得她这样一个动作是在表扬我的。接着就顺手从她刚才买菜的菜篮子里，递来了为我买的一份《时代快报》，自己就下了厨房弄午饭去了。　　

     我翻着报纸，上面有法国总统萨科奇会见达赖，有世界石油市场石油跌破五十美元一桶，有美国经济危机加剧正向世界漫延，有经济萧条的日本韩国对我国大蒜进口缩减百分之九十，有欧盟大幅削减我国消费类产品的进口.....等等。看到经济危机给各国经济带来的困难，从而减少从我国的进口商品，必然给我国的这类产品的价格带来灾难性的打击。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圣诞节将至，正是西方人备白果过冬的时节，如今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往年大量从我国进口白果的贸易是否也减少了？如果是这样，说不定白果的价格也会大幅度的下降，那就可能我今天买的白果是买当了.说不定我今天买白果的那个过程,是那卖白果的人有意玩的一种把戏呢。因此我又想起卖白果人他临走时那么慌忙落逃的一幕。同时,我又想起了老婆那严厉的家罚来,真的好害怕.....　　

    我突然起身,想到了我在城北市场做干货生意的老表,拿起手机手慌脚乱地翻起了他的电话号码。谢天谢地,总算翻到了。一拨电话通了。寒喧了几句之后，我就问老表目前的白果价格，老表说的和我未打电话前想的一样，说今年受全球性金融危机的影响，欧盟大幅减少对我国白果的进口，价格大不如前了。当我问其现在的白果单价是多少时，他的回答令我吃惊，说是两元一斤，还必须是上等货时，我嘴里只说了“这，这，这.....”接着就说不出话来。听电话里老表“喂，喂！”的喊，自己想张嘴也张不开来了，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床前儿子媳妇孙子都来了，老伴含着泪水的眼顿时有了笑容。　　

   出院后，一算这次大白果事件，被骗280元钱，医药医疗费开支1300多，加起来是1580多元。儿媳调笑说：“这是要我发，说不定老爸什么时候还真的能发一笔呢”。　　

   事情过后，老婆虽对我未动用家罚，但从此对我的经济看得更紧，身上只准我装五块钱出门。一个男人混到这种光景，说起来真的好丢人。一切都是给这便宜大的白果害的，给这金融危机害的。你说这世界好好的你金融要危什么机啊？我真的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