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为爱而亡

发布于:2009-10-08 19:5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张璇

空气里飘满了雨丝,氤氲着泥土和花朵的芬芳。她觉得那一眼,终是不能忘了。只一眼,万年的距离都消失了。原来,他还记得她当初的模样,于人来人往中在最初的地方等她。　　

就够了。这是个没有开始的孽缘。他和她平凡地相爱，过后是平凡的等待。有一天,她成为了他的女人.。对每个女人来说，平淡的生活就是幸福,因为身边有个疼她的男人，是用心去疼你的男人，你痛他痛,你疼他疼,你好他好，你轻轻的一个微笑,他就像拥有整个世界。你的依赖,也是他。他成为你的天下,他是你脸庞上最妩媚的胭脂。　　

然而,孽缘终归为孽缘。那天，她去见他的母亲。老夫人沉静而深邃的眼睛像一片贝加尔湖,高贵的高加邦索血统配上阿尔卑斯山脉独特的冰洁。她觉得她的心在撕裂,没有缘由地战栗。她就那么窒息地软了下来，就像他递给她的第一个冰淇淋,还没来得及品尝甜蜜,就融化在骄阳似火里。天旋地转的最后一刻，意识敏感如麦芒的针尖,窥破一个不易发觉的秘密，她看到夫人的年轻照片,像自己。　　

她会是她的母亲吗?　　

她告诉她,我是你的母亲,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他是你的哥哥。　　

遇见谁,都没关系.偏偏遇到你。你是我的亲人,注定不能成为我的爱人。那个黑夜,是她这辈子最迷茫的时候,天够大,地够广,路够长,可是时间太锋利,人心太柔软,竟没有她的归路。　　

她踽踽独行,不知先迈左脚,还是先伸右腿。她惊慌失措,不知向左拐逃离,还是先向右转，抑或是小心翼翼地隐藏。就像没有任何征兆似的,鼻子里被塞满了一大注醋,眼里有不知名的液体争先恐后得攒聚,攒聚.她用两排牙齿咬住舌间,深深地将坚硬刺入柔软,那些液体,晃悠悠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是小涟漪,谁又看得见她心海里的大波澜?　　

微微仰头,街灯的光线柔和,淡淡地褪去她周身的阴影。她没有笑,她的眼睛，只是微微地出神。之所以选择逃离,是没有勇气去承担未知的未来,以及纠结缠绕的伤害。平淡是女人最简单的幸福，可她没有想到,又遇到了他。本应是成为爱人的人,一眼万年间,已成了站在眼前却距离天涯的人,她不敢当他的面去触碰隐痛的记忆,他年少棱角分明的下巴已长出暗青的胡茬,吻上去会扎人的吧？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想静静地从他身边走过,就像生活里任意一个陌生人那般,一步一步地挪动,却仿佛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毫米的差距都让她鲜血淋漓。突然明白,我们每个人都在接受记忆的凌迟,肌肤一寸一寸地被割裂,神经一点一点地被啮噬。在爱的人面前,为减轻他的罪行,将凌迟改为死缓,在痛不欲生的时候还要面若桃花地微笑。没有谁是谁的谁,也没有谁不懂得谁的爱情，更没有谁不懂得珍惜谁。红尘纷繁,烟花如梦,逢场作戏的必要,相爱无果的无奈,魂去天涯的悲戚,特别是他和她。隐藏在爱情背后的是身世巨大的火药库,一根导火索的引燃足以将他们推入深渊。她,当初,选择逃离,就是委婉地想保护他。与其让他一生在煎熬中度过,不如让他恨她,恨她是一个薄情的女子。这样,至少他会记住她,她心满意足。　　

愈来愈近,她的裙踞离他的西装饰带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他,走近了。　　

她,走近了。　　

一阵清风倏地跃过湖面飞来,神差鬼使,她的发和他饰带缠绕，翻腾,亦如她绵长的心思,缱绻的情长.她愣住了。　　

四肢僵硬如石,冰冷如铁,复而又燎人如火。冰与火的搏斗,两股气流的强大交织,她觉得她快要承受不住。她要怎么掩饰，要怎么再次逃离?　　

他注视着身边的女人。她身影颀长,黑发繁复,衣着清冷,这样的女子,不为某个人间男子,就为某份人间薄凉。她随风捋下水色缎带,黑发张扬,妖娆如画,春风夏花,百媚众生。她的发不受束缚,恣意地飘洒。　　

他惊呆了,女人的发往往比裸体更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猛地后退几步,退到湖边湿漉漉的页岩上。　　

她的泪,忍了多年的泪,突然像被抽干了似的,再也流不出,痛得她捂住了面庞。他的思维跳出几段空白,不断地倒带,倒带.按下播放键,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往事惨不忍睹,连记忆都保持缄默。她知道无法掩饰了,只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　　

他知道她是谁。她静默着。他走向她,"小姐,你的缎带。"　　

她在上一秒闪过无数个重逢的画面,就是少了这幅.　　

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拢起她的黑发,一点点地下滑,到脑后,水色缎带一匝。一圈,一万年.　　

两圈,两万年。三圈,三万年。　　

蝴蝶结扎好的那一刹那,她微眯的双眼微张。原来,他还记得。相爱的那年,她在菱花镜里细数岁月的年轮,他说,娶你的那夜,我要亲手为你梳妆。如今,春去秋来几度梨花白,冬尽夏至吹落憔悴损。他亲手履行了他的承诺。　　

她笑起来.好看吗?她问。他的眼神突然与她的相碰.　　

好看。他低下头,有亮晶晶的液体在他的脚边闪烁，那些液体,来自他的眼眶.像滚边荷叶水是的,一点一点地砸了下来。她见他哭，却又笑了。仅那一个仓皇的对视,不过0.01秒的相望,她就明白了一切。他的眼里有温柔,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一直都住在他唯一对她敞开的心里。他的眼里有无奈,他已经知晓两人身世的巨大秘密,他为相爱而不能相守无奈。他的眼里有怜惜,他不知道她离开的他的那一天起,她是否尝尽了人间的苦楚。他的眼里有坚定,是爱情也是承诺,她却无法肯定自己是否在意那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