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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像之谜(二十一)

发布于:2010-05-05 05:2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长剑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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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花外婆的家

  “孔程,孔程。”外婆站在外孙女的房间门口,大声喊外孙女婿的名字。

  “什么事?”从医院回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装死猪的孔程一脸的不耐烦。

  “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活下去,从头开始。起来!菊心快回来了。拿个人样子出来,不要好象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

  “输掉了你的宝物,菊心回来还不知道发多大的脾气。”

  “笨!那金像我本来是想卖了给小草买个房子,报个蓝印户口的。现在,小草的嬢嬢、姑父跟菊心一起回来,就是说,小草嬢嬢对于小草迁户口的事,肯定不会反对了。那么,小草马上有红印户口了,还要蓝印的干什么!”

  “可是,你说那东西是纯金的。把那么值钱的东西赌输掉了,菊心不会饶了我的。”孔程还是不肯爬起来。

  “值钱,对,不错,是很值钱。可是,你懂吗,你要是从此改好了,也就值了。菊心那里,我来劝她。你放心。”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听说从前,人们把自己家到了七十岁的老人背上山洞,让老人等死,笨哪。

  孔程爬起来了。虽然是不情不愿、死样怪气的,但是必竟起来了。

  太阳快落山时,菊心带着远道来的客人进门了。

  “外婆!”江松进门就亲热地喊。

  林兰跟着也喊:“外婆!”

  自从林兰把菊心领进他们学习小组,他们五个人就把菊心当成了大家的小妹妹。她的外婆就象他们的外婆一样。大家都喊老人外婆。

  林兰扶住外婆的肩膀,说:“外婆,你怎么还是那么漂亮,吃了什么?抹了什么?教教我。”把外婆乐的呀。

  再老的女人也还是女人,喜欢听人夸她漂亮。

  笑过,乐过,茶喝过,饭吃过,天黑了。

  夜晚是回忆往事的最佳时刻。

  正在江松努力措词要开个好头的时候,没想到,外婆开腔了。

  一篇文章,一个好的开头至关重要。当年,欧阳修写《醉翁亭记》时,也不是一下子就想出“环滁皆山也”这样一句妙绝的开头的。他是先写了东有什么山,西有什么山,南有……以后,都不满意,最后才用这样一句妙语的。

  只听她老人家说:“江松,其实,你应该叫我奶奶。”

  聪明如江松,也只得甘拜下风了。如此简洁、明了,开门见山,又提纲挈领的开头大可嫓美“环滁皆山也”这一妙句。

  江松何等样人?当即清爽、响亮地喊一声:“奶奶!”

  一声“奶奶,”了结了几十年前的情债,花月影的确是江有声的女人,聪明的花月影给了自己一个名分,尽管迟了将近七十年。

  一声“奶奶,”解开了江松、菊心两个小辈心里的结。这是后话。

  一声“奶奶。”是将要开篇的长长的老故事的一个绝佳的纲领,不光是开头。而且,还省了多少碍口的叙说。

  一声“奶奶,”证实了江松的推理完全正确。江松的左眉向上扬了一下,算是对自己的赞许。

  花外婆、花奶奶清晰的嗓音用柔柔的语调、缓缓的语速,把大家带到了七十年前的那个春天。

  春天是美好的季节。风和日丽是怡人的天气。十七岁是美丽的年华。善解人意的姑娘是聪慧的姑娘。天真活泼的姑娘是可爱的姑娘。富足安康的家庭是欢乐的家庭。欢乐的家庭里的一位可爱、聪慧、美丽的姑娘,在美好的季节里的一个怡人的日子里的一个早上,被一阵婉转的鸟鸣声唤醒了。

  她睁开眼睛,见一线亮光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照进房里。她自言自语:“唷!日高三丈不起床,一日只能算半日。”说完,自己无声地笑了。这是娘常讲她的话。她眨眨眼睛,心想,我怎么睡得这么香?哦,昨晚的梦做得太多了,一个梦连着一个梦。都做了什么梦?记不清了。

  她快快地起身,洗漱完毕,开门,过廊,向父母的房间走去。

  花家是一个既新派又老式的家庭。当大多数家庭还不重视女孩子教育的时候,花家不但让女儿上学,还请了一个外国人教女儿弹钢琴。当时髦女人已经开始出入舞厅的时候,爹娘特意选了一家女校让女儿去上学。当女人已开始象男人一样出外就职时,花家的媳妇还得早上站在婆婆房门外请安。花老太太在世时,每天早上,花夫人,也就是月影的娘须站在婆婆的房门外请安:“娘,昨晚休息得可好?”待房门里回应一声“好!”,媳妇才能离开。

  花夫人没有儿子,当然永远不可能有儿媳向自己请安。于是,她就让女儿早起向自己请安,也过一把有小辈向自己请早安的瘾。

  月影走了几步,自己笑了起来。她想起来了,这么晚了,娘当然不在房里了?还去请什么早安?如果娘她自己睡这么晚,还怎么批评我呢?

  她知道,每天早上,早餐后,娘的第一个去处一定是花园。

  花家不枉姓花,花家的花园是名副其实的花园,一年四季鲜花们象是江中的潮水似的,一波赶一波,一浪推一浪。

  从‘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枝独先天下春。’的梅花开始报出春的消息,接着,鲜黄、明黄的迎春花舞动金色腰带,白色、红色、紫色、镶着金边的瑞香花,锦簇成团,五彩缤纷的蝴蝶兰有的玫红、粉红,有的浅紫、粉白,有的深红、大红,象是春日里的一群彩蝶,还有国色天香的牡丹,名贵的王者之香……,各色花儿朵儿纷至沓来。花儿们仰脸巧笑,迎风起舞,喷芳吐艳。

  夏天,一池荷花红、白两色,清香四溢;龙胆、千日红、鸡冠花、凤仙花、茉莉等各色花卉争奇斗妍。

  秋天,桂花幽香袅袅,菊花清资雅质,木芙蓉如锦似绣。

  就是冬天,园中也有红色的寒笑、金黄的腊梅、五彩的茶花。

  正是一年花香最浓,花色最艳的好光景。好光景醉人心。月影有意慢慢地走。一边呼吸着花园里清香的空气,一边欣赏着无限春光。心想,反正已经晚了,挨训是逃不了的了。

  人说严父慈母,花家不一样,月影娘老是拿家规啊,民俗啊,等等等等来要求女儿;而爹就比较慈祥随和,非常娇惯这个独生女儿,和她一起读书,讲故事,甚至捉迷藏。不过,月影对严母只是表面上的怕,真如娘只是表面上的凶一样,所以,她是快乐而任性的姑娘。

  走过牡丹园时,看到牡丹露出了小小的芽儿。月影恶作剧地踢坏了一个小芽,她想象着爱花如命的爹看到被踢坏的牡丹芽时的表情,她笑了。

  转过一处花径,远远望见竹亭里有个人,月影认出是娘的背影,于是,她象小鹿一般地朝着这边奔来,一边亮开了她黄莺般的嗓子喊:

  “娘!”惊得树上几只小鸟直飞起来。掠过竹梢,朝蓝天冲去。

  “看你,跑什么呀,象个小孩子。”娘慈爱的拉女儿在身边坐下,说:“昨晚又看闲书的吧……。”

  “所以日高三……。“娘没讲完,月影就知道娘要说什么了,她就替娘说下去了。

  这边她没说完,娘就笑着打了女儿一下,确切地说,是拍了一下。娘说:“抢大人的话头,没规没矩。”

  “娘不也抢了我的话头?”月影笑嘻嘻地回答。

  “越发没规矩了。”娘佯装生气的脸。

  月影也佯装怕怕的样子。

  “娘,我刚才来的时候,发觉你好象不太开心的样子。”月影想起一件事,于是问娘。

  “我哪有不开心,我不是看到你就笑了吗?”娘的脸的确笑意盈盈。

  “我是说娘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肯定在生气。”月影说着,歪着头用审视的目光盯住娘的眼睛。

  花夫人说:“我的月儿越来越聪明了,没看到娘就晓得娘在生气?”

  “是看到娘的背影,就知道娘在生气。”月影一本正经地说。并且非常肯定地说。

  “嗯,是有一点生气。不过,只是一点点啦。”娘望女儿笑笑,表示她没有生气,至少是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吗?不能就算。反正我也不问。”

  娘笑意更深了,这个可爱的女儿,要是没有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竟是这么美好。因为娘一直告诫女儿,大人不讲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随便发问。所以,她明明问了还声明“我不问。”

  “你说对了,我是有点生气。你爹请来两个裁缝师傅,让他们住在家里做衣服,说是有好多衣服要做。你爹也真是的,我家的衣服一向都是由我量了尺寸拿去外面请人做的。为什么让人住在家里做!有这个必要吗?”娘说着,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月影笑了,她劝娘说:“娘,爹他最近身体不好,天天在家休养,可能觉得闷,想找人来家里帮他解解闷。你想啊,我们家就三个人。外人也不多,花匠和他妻子是一双哑巴。厨娘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再说了,我们家空房子多,住就住吧,不碍事的。爹让裁缝师傅住在哪里呢?”

  “后花厅。”

  “那就更不碍事,我们本来就不去那里的。”

  “你爹也真是的,爱什么不好啊,钓鱼也行,养鸟也好,可他倒好,这些都不爱。就爱裁啊、缝啊、绣啊的,真是投错胎了。”花夫人对于丈夫的爱好,向来颇有微词。不过,当着女儿的面,这样说道丈夫,还是第一次。看来,她今天是真的生气了。一个人要是生真气了,讲起话来也就不管不顾了。

  “娘,爹要干什么,就让他干吧,有什么要紧。”花月影的心儿正象春天一样百花齐放。没来由的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没有什么事情让她觉得不妥,一切都让她觉得是很正常的。

  “是的呀,你爹要干什么,我当然只能让他干,我也只是讲讲罢了。”花夫人笑了,研判地看着她的爱女。“说说,月儿,什么事这么开心?一张脸海棠花似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开心。可能是天气让我觉得开心吧。”

  “开心就好。今天想干点什么呢?”娘笑咪咪地看着她的美丽可爱的独生女儿。

  “我也不知道,读书的时候,好想快点毕业。可是现在,我觉得还是读书时候好。现在都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才好。”

  “我们花家真是奇怪,女孩子不爱针黹女红,一个老爷,却是那样。”

  “娘,你又生气。又不是娘的儿子不肯读书上进,专爱女红。爹爱女红,那就让他去爱,又有什么关系。”

  “是的哦。”花夫人笑了。但是随即又有点黯然神伤。没有儿子,人丁不旺,是这个家庭唯一的美中不足的地方了。

  劝人是难的。就是劝自己的亲娘也不容易。

  花家有钱,花家不用说男人,就是女人,也用不着拿针拈线的。可是,花老爷就是喜欢针黹。他亲自描花,亲自刺绣,绣成的花比女人绣的还好。怪事一桩吧。

  其实,花老爷不是特例。明朝倒数第二个皇帝朱由校,也就是明熹宗天启皇帝,天性好玩。他一个皇帝,却特别喜欢斧子、锯子、刨子,喜欢做木工活。不光是喜欢,这个皇帝还心灵手巧,做的家具特别精致好看。自己欣赏不算,还常常叫小太监拿到外面去卖钱。

  和喜欢当木匠的皇帝比起来,花老爷还不是最怪的。花老爷只是自己动手,自己做来自己欣赏。只是把裁缝请到家里来和他们共同研究裁剪技术罢了,又没有拿自己的绣品、自己做的衣服出去卖钱。

  如果花老爷把文朋诗友请到家里来,谈诗论文,那么,花夫人一定非常高兴,会认为是正常的、上台面的行为。

  不能怪花夫人,时代的印记。那时的社会,普遍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娘俩个在这儿讲什么呢?嘀嘀咕咕的。”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月影和娘都吓了一跳。这个家连下人一共六个人,只有两个是男的,花匠是哑巴,男人的声音不是老爷又有谁?当然他就是月影爹啰。

  真是,隔墙尚有耳,背后岂无人。因为正在当着女儿的面说丈夫的不是,月影娘的脸立时红了,这可不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该有的样子哦。

  幸好这老头正在生气,没有注意夫人的脸色。他气呼呼地对女儿说:“花月影,为什么那么淘气?”月影吓了一跳,每当爹象学校里的先生一样连名带姓一起喊她的时候,就说明爹已经非常非常生她的气了。

  “爹,我怎么了么?”一双无辜的眼睛,黑白分明地看着她爹。

  “为什么要对无辜的花芽下毒手!”爹摊开掌心,一茎花芽躺在那里。这个家里,连外人一共六个人,这么无聊的恶作剧,除了月影这个小调皮,还有谁会干呢?所以,爹一下就想到了摧花毒手是谁。

  “哈哈哈!……”

  “居然还笑! 顽劣!”

  “我是笑爹讲错了,不是毒手,是毒脚。“

  “月儿,好好跟你爹说话!”娘正式地说。

  “爹,是这样的,”月影藏起了笑容,说:“戏文里不是有‘玉簪钩上荼蘼架,金莲蹴损牡丹芽’这样的唱词吗?所以,刚才我走过牡丹园时就调皮了一下下,蹴损了一个牡丹芽而已。下次不敢了。”月影虽然不笑,但是她的心里在笑。她想,被我猜到了,爹看见了果然非常生气。

  花老爷听女儿这样说,差点绷不住笑出来。这个女儿!他板着脸说:“人家那是在告诉你行走在花园里,不小心让玉簪钩上了荼蘼架,金莲无意中蹴损了牡丹芽。那是唱出了花园的花繁叶茂,有很好的景致。不是故意去踢坏牡丹芽的。”

  “好吧,记住了。”月影象小学生在班主任面前一样的神态。

  “我走了。你们娘俩继续聊。”月影爹扔了手里的小芽子,走了。

  望着爹的背影,月影吐了一下舌尖,对娘说:“爹当我是小孩子呢?谁不知道!”

  娘笑着摇摇头。说:“你呀!我们也走吧。花气太浓了。”

  母女俩离开竹亭,踏上花间小径。

  空空的竹亭子里仿佛还漾着月影那银铃似的笑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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