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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炕头上放鞭炮

发布于:2013-03-08 14:4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卖东西的都是零售,可要跟现在的孩子们说放小炮也是零放的,他们可能就不理解了。原因是现在放小炮都是一挂一挂地放,这零放是怎么回事儿,就搞不明白了,因为他们没这么放过小炮。

  我小时候放炮就是零放,而且小孩们都是一个一个地零放,没有一个是整挂整挂地放的,为什么——买不起,所以舍不得。当我们听到谁家放整挂的鞭时,孩子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赶到,等待着鞭放过后去捡地上没有响的哑炮,有的有一段很短的芯子,还可以接着放,有的则没有芯子,我们将它掰开,而后用香火点着,会喷出火舌,很是好看,尤其是晚上,漂亮得有些耀眼,我们管这种叫“刺礼花”。

  过年,是我儿时一年中最高兴的时节,因而也是最企盼的节日。过年的时候不仅能穿上平时穿不上的新衣服,吃上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大口大口地嚼着,可着肚子地解馋,父母还会破天荒地给你压岁钱,更主要的是我们在过年的时候有炮放,这放炮可是男孩子最感兴趣,也是最痛快的事儿了,如果有足够的炮放,一天不让吃饭也高兴。

  过年说长了是以腊月初八为开始,但在我们的心目中真正进入年的时间是腊月二十三,因为这一天是“祭灶”,从这一天开始,我们便不再每天啃棒子饽饽就咸菜了,除了吃白面的馒头就是稻米的干饭,直到正月十六烤完“百病”为止,这么长的时间都可以吃上细粮,你说我们能不高兴吗。当然啦,吃什么主要是父母的事儿,我们操心没有用,妈妈给做什么吃什么。对于我们这些秃小子们来说,过年最关心的就是放小炮的事儿,一进腊月我们便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为筹措买小炮的“资金”而绞尽脑汁。

  当时的生活水平较低,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紧紧巴巴的,谁家都没有闲钱,父母绝对不会给你足够的钱让你买小炮放,家庭生活是第一位的,大人们放炮是为了烘托节日气氛,祈求来年五谷丰登,日子过得好些。而我们小孩子放小炮充气量也不过是玩儿。所以要想在过年的时候有小炮放,完全靠我们自己想办法。这“筹措资金”说简单并不难,但要说容易绝对不可能。因为你不能顾撸自己的脸面,得厚着脸皮干——拾破烂。这种活很多小孩都不干,像冯海之流的娇惯之躯,他的父母要是知道了他去拾破烂卖钱买小炮,非得跳河自杀不可。但我和鼻澄罐儿、铁老头儿就不管那一套啦,因为我们有办法不让爸妈知道。

  这拾破烂也不是好干的活。虽说是过年前家家都要扫房,打扫卫生,干干净净的过年,但家家不是什么东西都舍得扔,把收拾房子弄出来的用不着的东西,那是捡了又捡,挑了又挑,最后剩了一星半点少得可怜的,实在没有任何用处了才舍得扔掉,我们往往出去转一天,捡到的破烂也不一定能卖个一毛八分的,如果一天能卖一毛两毛的,那真的是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有一次我们三个人出去串了三个庄子,转悠了半天,拾到的破烂也没盖上筐底儿,别说一毛,能卖二分钱就不错了,三个人便有些愁眉不展,懒洋洋地往家走。在路过一庄子的积肥场时,正好有两辆马车在卸脏土(垃圾),我们三个人便大着胆子凑了过去,赶大车的并没有理我们,卸完脏土赶着车径直走了。我们环顾四周见没有人,便跑过去拾破烂。脏土里的破烂还真不少,比我们围着庄子转多多了。可是破烂越多我们心里越嘀咕,不时地抬头四处张望,生怕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把我们拾的破烂没收了,让我们来个“竹篮子打水——空欢喜。”因为这垃圾场里的破烂是有专门的人拾的,别说是我们小孩子,就是大人也凑不上前,不是被赶跑就是被骂走,要是不服气还有可能挨顿打。

  不知是我们的运气好,还是这个积肥场根本就没专人管,反正是我们拾的差不多了也没见到有人来。我们三个人一商量,都觉得不要太贪,见好就收,以免得白忙乎,所以背起筐撒开腿飞快地离开了。说真的“贪财就有害”这句话我们还是懂得的。

  我们三个人背着沉甸甸的筐,连跑带颠地离开了积肥场。跑了一段路见并没有人来追我们,心里松了一口气,便坐下来歇着。“我们直接到收破烂点去卖吧。”铁老头儿对我俩说。“就是,”鼻澄罐儿也随和着“要不然还得背回来,怪沉的。”我一想他们说得有道理,再说我们离着收破烂的点很近,便说“行,听你俩的”。这一次真得把我们高兴死了,我卖了六角八分,鼻澄罐儿卖了六角二分,就是铁老头儿卖得多,八角六分,因为他捡到一块大铜块,这可是破天荒的,我们捡了这么长的破烂也没捡到过铜,看起来铁老头儿运气还是不错的,光这块铜就卖了二角七分。

  我们把钱揣在兜里,连蹦带跳高高兴兴地往回走。我在心里算计着,一毛六一挂小炮,可以买四挂小炮,看起来这个年可以痛痛快快地放炮了。

  我们吃到了甜头,转天便又想去哪个积肥场碰碰运气。可我们老远便看到有两个人在那拾破烂,本想回去,但我们架不住那么多破烂的诱惑,在我们的眼里,那不是破烂,而是一挂挂摆好的小炮,等着我们去拿,当然不会死心了。我们三人慢慢腾腾地朝积肥场走去。“小兔崽子,你们还真敢来。”一个正捯垃圾土的人冲我们说,“夜隔那两车是不是你们拾的……”“不……”铁老头儿赶紧拦住想说话的鼻澄罐儿,他怕鼻澄罐儿把实话说出来:“我们这是第一次到这来……”“那,你们怎么知道的?”另一个问道。“是……”铁老头儿眼珠子一转:“是,刚才那个大爷。”他装得跟真的似的回身一指,“他说这里有破烂,叫我们到这来捡。”“这老家伙。”那个正拾破烂的人说:“不让他拾,就找几个小毛孩子来捣蛋……”“你们到别处拾去吧……”另一个说。他们是大人,我们是小孩,那敢跟他们来劲儿,扭身便走了。

  到了腊月二十七八的时候,也就没什么破烂可拾了。我们三个人将破烂卖掉,拿着钱便奔商店而去。以前我们都买那种一角六分钱一挂的一百头的小红炮,由于这一年卖破烂的钱多,一块多钱,所以买了两挂大一些的二角五分钱一百头一挂的小炮。

  回到家中,我便将小炮放在炕头的炕席底下炮(bao音)着,当时家家户户睡的都是土坯炕,做饭时烧的都是柴禾,炕是热的,把小炮放在炕头上炮着为的是去除潮气,炮干了放得响。

  这天是腊月二十九,转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早晨吃过饭,我们三个人在大街上高高兴兴地玩,铁老头儿已经禁不住过年放炮的诱惑,从口袋里掏出炮,我们三个人放着。尽管炮数不多,但我们还是放得很尽兴,想象着再过一天就可以高高兴兴地放炮了,尤其是这一年我们买的小炮比以前都多,可以痛痛快快地放个够了。就在我们说笑打闹正热闹的时候,却听到“噼噼啪啪”有放鞭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的寻声而望,却看不到有人放炮,心里不免有些纳闷儿。

  “鼻澄罐儿、鼻澄罐儿……”正在我们东张西望的时候,鼻澄罐儿的妈妈却在着急地喊他,连音儿都变了,怪吓人的。鼻澄罐儿抬腿便朝家跑去,我和铁老头儿不知他们出了什么事儿,也紧随其后跑去。当我和铁老头儿进了鼻澄罐儿家院子的时候,却看到他们家的屋里烟气雾气一个劲儿地往外涌,他爸爸提着水桶在当院站着,怒气冲冲地冲着鼻澄罐儿闹着:“小土蛋,你把小炮放在炕席底下也不言语一声,你进屋看看,差点把房子给烧了……”我们三个惊慌失措地进了屋,只见炕上地下,炕席被褥扔的到处都是,水汪汪的还在冒着烟雾。“亏得今天家里有人,要不然别说过年,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鼻澄罐儿的爸爸抬手就要打他,他妈妈赶紧拦着:“大过年的,你就别打孩子了……”

  鼻澄罐儿的弟弟有个习惯,有事儿没事儿的便在炕上跳来跳去的玩儿,就跟砸夯似的,时间一长便把坯给蹦裂了,由于是冬天不好拾掇,他爸爸便用一块木板给挡住了,等天热了再拾掇。不管不顾的鼻澄罐儿买回小炮来就放在炕席底下了,他弟弟一蹦就把小炮给蹦散了,可能是掉到缝里了,在烧火时引燃了……

  我和铁老头儿帮着他们将屋里的东西抱到外面去晒,又帮着将屋里的水弄干,而后回家和妈妈一说,我们又把自己家的被给他们抱过一床。

  大年三十了。鼻澄罐儿的小炮虽然没有了,可我和铁老头把小炮放在一起,三个人平分,而后你一个,我一个,“噼”一声,“啪”的一声地放着,这边一响,那边一炸,此起彼伏,这个年比往年感到过的都开心……

  二零零九年一月二十日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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