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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拔不发的拔糖

发布于:2013-09-15 13:1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腊月二十三是中国的传统节日“祭灶”,从这一天开始就真正地进入年了,大人们都在为过年忙乎着。在我们小的时候,不像现在,秋收过后一进入冬季,到处是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生产队里便没什么活儿了,除了几个老农业技术员带着几个人在温室里弄韭菜和为来年开春育苗外,大部分人没活儿干,在家里呆着,不是打牌就是串门儿聊天。其实,大人们是很愿意过这种冬闲的日子的,每天随意散漫的生活给忙了一年,累累巴巴起早贪黑,泥里滚雨里忙的拚命干了一年累活儿的人们一个喘息的时机,这休养生息也是为了来年大干养精蓄锐。

  祭灶之后,大人们便开始忙年,我们家乡有一句顺口溜:二十三是祭灶,即二十三粘糖瓜(这一天家家户户蒸年糕,吃糖瓜,意思是粘住灶王爷的嘴,不让他到天上乱说话,只让他上天言好话),二十四扫房,二十五窟窿堵(就是把老鼠盗的窟窿给堵好),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白面发(蒸馒头),二十九贴道酉(贴春联),三十晚上熬一宿(守岁)。这就是在忙年中每天要干的活儿,而且是很重要的,家家户户绝对按照这不成文(不知道是哪朝哪代什么人规定的)的规矩来安排。有的要妇女去干,有的则要男人去干,总之是一家人都为过年忙乎,就为过一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年,为的是来年的日子过得比这一年好。

  扫完房之后,大老爷们所干的活就不多了,也就是在家里帮着媳妇干点活,如把鸡宰了由媳妇炖,把肉买回家切成块也是由媳妇炖,其它的活儿基本上就不大管了,要是在媳妇蒸馒头的时候帮忙烧烧火那就是很勤荐(快)的丈夫了,媳妇的脸上就笑开了花。庄稼汉子的媳妇都知道疼爷们儿,因为这一年到头脏活累活都是大老爷们儿干的,所以家里的活能不让他们上手就不让他们上手,这也算是取长补短吧。再则,这男人干这种不闲不累的活也不顺手,干着不痛快,不像在地里干活似的,别扭,所以也就不大愿意干。

  这人干惯了活儿,一呆着闲下来就腻歪,得找点开心解闷儿的事儿。鼻澄罐儿的妈妈买了二斤白糖蒸馒头用,馒头蒸完了糖没用完,他爸爸闲着没事儿东一扫帚西一耙子地到处乱搁手胡乱翻,看到了瓶子里的红糖,竟然心血来潮,不知道当时想什么了,非要熬拔糖吃。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跟我们小孩似的,想起来一出是一出的,可真有意思。

  当时我和铁老头儿都在鼻澄罐儿家玩儿,一听说熬拔糖,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地瞎起哄,窜蹬着快点熬,好满足我们的欲望。在当时尽管我们偶尔也花一分二分钱买拔糖,可这自己熬的是嘛样儿还真没见过,三个人都嚷嚷着快点熬。他爸爸看我们一个个都跟馋猫似的,还没闻到腥味了这都踵过来了,用一种奇怪的笑样看着我们。我们都看着他爸爸的那个傻笑的样子觉得很好笑,越发地来了精神。其实,吃拔糖倒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看看这拔糖到底是怎么熬出来的,尽管我们小孩子不知道,大人肯定知道,要不怎么会是大人呢。大人们不是有事没事,特别是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常常会说: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鼻澄罐儿的爸爸见我们这种期待的眼神很是高兴,摆出一副嘛事儿都能的架势,其实我们觉得他不过是一个能耐梗。他把锅坐在炉子上,往里面倒了半瓢凉水,而后用小勺舀了满满的两勺红糖放在锅里,拿了一个板凳坐在炉子边上,两眼直不愣瞪地看着锅。我们三个人都凑过去,三个小脑袋瓜挤在一起,基本上把那点可怜的空间都给占满了。鼻澄罐儿的爸爸用手里的铲子照着我们的脑袋轻轻地每人一下,告诉我们挡着他嘛都看不见没法熬拔糖。我们赶紧把脑袋往后缩了缩,给他腾出点地间儿来,可是没有一会儿三个小脑瓜又都凑了上去,但却不敢像刚才那样凑得太紧,以防再次被打,尽管打得不疼。

  水烧开了,在锅里冒着泡,一会儿便开始泛花,锅里发出不大的“咕嘟、咕嘟”的声音。锅里的水开始一点一点地变色,已经发红,“差不多了吧”。我们开始有些着急,便问他爸爸。鼻澄罐儿的爸爸并不理我们,那架势好像专门和我们过不去似的,就是不动,让我们干着急。我们无奈,谁让他是大人呢,又是鼻澄罐儿的爸爸,我们可不敢扎刺儿,只可老老实实地等着。

  锅里熬的已经发粘了,鼻澄罐儿的爸爸在一个搪瓷盆的底下抹了一点油,然后便将锅里熬的糖倒在里面。鼻澄罐儿心急,便用一个手指头去杵,他爸爸赶紧拦住,可是已经晚了,糖粘在了手指头上,烫得他直抖愣手,嘴里还一个劲儿喊疼,把手指头伸到嘴里使劲儿地嘬。我和铁老头儿赶紧凑过去看烫得怎么样,他爸爸说他活该。

  又过了一会儿,鼻澄罐儿的爸爸便用刀在摊开的糖上使劲儿地剌(la),可刀刚划过去,又粘到了一起,他看了看,好像是明白了什么,用铲子又铲出来,放到锅里重熬。过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又把糖倒出来。这次等了半天,鼻澄罐儿的爸爸才用刀剌,总算没再粘在一起。可是我们用手一拿,还是沾手,我想起了买的拔糖上面有一层白的东西,会不会是白面。听我一说,鼻澄罐儿的爸爸便抓了一点白面撒在拔糖上,滚了一下,果然就不粘手了。他爸爸每人分给我们三个块拔糖,我们便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出去玩儿了。

  我把几块拔糖拧在一起一块拔,总觉得不如买的拔糖好拔,但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觉得挺高兴的,拔起来劲儿头十足。这拔糖是一种较软的糖,可以像猴皮筋一样拉长,而后弯曲着叠过来再接着拉长,如此反复,直到糖没了韧性,便可以吃了。拔发的糖放在嘴里滑酥酥的,软绵绵的很好吃,不仅甜,而且酥软可口,用牙一嚼就像是在嚼干馒头,甜中还带着一股香味,很令人向往和回味的那种劲儿头。

  我和铁老头儿带劲儿地拔着,可鼻澄罐儿就不同了,他拔几下便用舌头舔一舔,铁老头儿看到后便问他甜不甜,他不知道铁老头儿是在嘲笑他,还满心欢喜地说甜,特甜,比买的拔糖还甜。我俩听后便笑,鼻澄罐儿也不理我们,照样边拔边吃。到后来光用舌头舔已经不过瘾了,干脆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嚼了没几下糖便粘在了牙上,下不来便用手抠。再看他那样子,张着嘴,哈喇子便溜了出来,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铁老头儿一个劲地直冲他撇嘴,他却不理会。我和铁老头儿还没拔发,他已经吃完了。铁老头儿说他是“养活孩子不等毛干——心太急”,意思是吃糖太心切。鼻澄罐儿将糖吃完了,见我俩还在拔,找我们俩要,铁老头儿叫他回家找他爸爸去要,他便朝家跑去,回来后仍然是边拔边吃。

  鼻澄罐儿见我们俩都拔发了,便和铁老头儿换,铁老头儿嫌脏不跟他换,想和我换可我已经吃完了。其实我们拔糖不仅是为了吃,更主要的是为了玩儿,是为了享受那种拔糖的整个过程中的乐趣。

  孩子有孩子的享受,更有他们的乐趣,这是所有的大人所不理解的,因为大人的思想太复杂,经的事儿多了思想也就麻痹了,其实这就是大人们的悲哀,要不怎么会羡慕孩子们的天真无邪哪……

  二零一零年一月二十日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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