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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下的影子

发布于:2016-01-14 11:0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当爱已成往事

  我相信在白天疯狂地喧嚣后,夜间独自走在这个城市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看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在跟随,他的影子会不会在转弯的路口等我。

  不知不自觉已经这样走了五年,锦姗说好久没见了,约我在学校对面的冷饮店见面。她穿了件白色连衣裙,看上去依然优雅、美丽,我们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她说一毕业苏迪就和她分开了,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忘记我,我们微笑一下都彼此沉默。学校的大铁门换了自动的,路灯还是老模样,艳阳下,我依稀看见三个还未长大的影子并排走着。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骑这破车啊。”

  “链子又掉了?你下来,我们换一下。”

  “你脑子没病吧,别人说喜欢你就当真了,能不能有点骨气。”

  这就是苏迪,堪称损友。我们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同桌,惨绝人寰的班主任实行男女同桌制并没有使我们安静,反而更加放肆,直到中学后,敏感多疑的年轻男老师为防止早恋人性化地将男女生分开坐,我才学得一点文静的气质。

  我的新同桌是个名副其实的淑女,学习成绩特别好,除了学习上的问题,我很难和她插上话,我前排的两个女生都还用功,因为爱好相同,其中一个叫锦姗的女生和我走得特别近,然而苏迪因为个儿高坐在最后一排,除了放学,我们很少有说话的机会,我有时在怀疑我会因此失去一个朋友。

  我准备了一个小型的聚餐来庆祝我交了新朋友,锦姗和苏迪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然后成为朋友,从此我们成了班上的“三剑客”。慢慢地,我发现他俩的关系远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锦姗总是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朝后面看,然后又巧妙地在老师转身时回过头做笔记,这个时候我回头正好可以看到苏迪还来不及收拾的笑。

  苏迪又给我传了一个纸飞机,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个了,习惯性地打开:今天讲的课都听懂了吗?下课借你的笔记给我抄一下。放学等我一起回。诸如这些废话般的句子。我经常是瞟一眼后自动递给前排的锦姗,自他们从朋友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后,我就成了给他们传纸条的不二人选。

  “还是那个时候单纯,除了学习就是朋友了。”锦姗吸了口橙汁,眼睛望着窗外,这个时候正是吃午饭的高峰期,一大群穿着蓝色校服的中学生从校门口涌出来。

  原本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单纯下去,直到一张张招生简章传到我们学校,摆在我们桌上,我们才意识到要各奔西东了。我的心情很沉闷,根本没有心思学习,但这好像对苏迪并没有什么影响,我还是每天都接到他的纸飞机,只是没有闲情过目。

  苏迪提议去网吧通宵,等到查寝的老师走远了,宿管熄了灯,趁着月黑风高,我们翻过围墙,终于体会到了通宵的刺激。第二天早读课,善解人意的英语老师以为我们生病了,让两个同学扶我们回寝室休息,我当时感动得就差没向老师跪下了,天知道我有多想睡觉。

  报考志愿的前一天,我们还在讨论要不要考一个学校,不过五年后我们就知道我们是多虑了,因为我们亲爱的爸妈比我们还关心这事,但他们不是我们希望的六剑客。

  苏迪又传纸飞机了,锦姗不在教室,我直接放在她桌上。如果我能回过头,绝对会看到苏迪紧张的眼神,我从来没看到过他紧张的样子,突然有点想他了。

  在我还在想着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的友谊继续延续下去的时候,锦姗红着眼睛将拆开的纸飞机扔到我的面前,蓝色的信笺上潇洒地流泻出这么一行字:我想我应该明确我喜欢的不是锦姗,一直以来,我眼里闪现的都是你的影子,但无论怎样,希望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

  苏迪应该比我更清楚,从他开始折纸飞机时,一切就不一样了。不知道用心跳加速还是小鹿乱撞来形容我当时的心境哪个更恰当,我沿着折的痕迹还原了纸飞机,飞进了垃圾篓,我应该表明我的立场,这样对锦姗太残忍。

  下晚自习的时候,我故意因为一道难解的数学题拖延回寝的时间,苏迪偷窥了我所有的心思。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我不确定是以哪种语气轻而易举地说出在心里预热了很多遍的话:“苏迪,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我不敢看苏迪的眼睛,不想听到他的任何一句回应,只留下一个独自徘徊的影子。

  我以为自此以后,我们很难再面对对方,我设想了许多见面时尴尬的情形,但事实证明其实没那么复杂。锦姗和以前一样埋头学习,偶尔回过头和我讨论几道题,无论学习多紧张,苏迪仍旧坚持下午打半个小时篮球,只是没有了纸飞机。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为昨天对苏迪说的话感到抱歉。友谊重归的感觉真好,即使很有假装的嫌疑。

  临近考试的那几天,大家的心里很躁动,同学们提议举行一个告别会,这是第一次全班可以以不用背着沉重的书包,咬着笔尖,脑袋里装的都是xyz的面目相见,大家围在一个小空间里全身心地放松,只有苏迪还带着两份用订书机装订好的资料,引来一阵叹气声。关于青春的歌声从未停顿,苏迪和锦姗在起哄的高呼声下唱了首《以后的以后》,把我感动得直落泪。我点了首《朋友》,在后半部分我听到了苏迪和锦姗尾随的声音以及更多人的声音。

  分别时,我们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苏迪把资料递给我和锦姗,“这是我借很多人的笔记整理出来的资料,可能对我们几天后的考试会有帮助。”

  苏珊几乎是和我同一时间想到了同一件事,我为我们还尚存的默契感到一些欣慰。“其实,我早就原谅了他。那年,苏迪给我们的资料,你看了吗?他整理的每一条我都有认真去看,然后我看到了夹在里面的纸条,上面仅写了三个字:对不起。那是在众多纸条中我唯一能确定的他写给我一个人看的一张,这也许就是他最想对我说的话。”我忘了锦姗说这些话的表情,我只抓住了两个关键词“资料,纸条”。

  我像受了刺激的老牛回到家疯狂地把我的书柜洗劫一空,我确信苏迪给我的资料中同样也夹着一张纸条。在一摞复习资料中我找到了那份,原谅我在刚拿到它的时候就把它丢弃在一堆复习书里,像重温岁月般,我一题一题地看下去,从来不觉得苏迪这么努力过。当我的指尖触到第76页时,我感到它跟我的心情一样有起伏了,一张蓝色的信笺紧紧地夹在里面,“明天,我在路灯下等你。”它轻易地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如果那天我的爸妈没有发生争吵,如果那天我没有假装生病没去上学,如果那天我翻开了这份资料。

  我在微博中写道“我在路灯下等你”,每天怀着各种心事在路灯下行走,但是走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有看到苏迪。在我犹豫要不要继续这个爱好的时候,我看到路灯下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他的形象完全符合了我对王子的标准,但我竟然没有动心,我更希望他是我的昔日损友苏迪。苏迪说了他这些年来遇到的很多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在说,我在听而已,我隐瞒了会喝酒的事实,我甚至有一种错觉,我们从来不认识。

  我不断地刷新他的微博,看到评论里他和别人暧昧,心里五味杂陈。五年,发生了太多太多我不知道的事,五年,足够改变一个人,我们丢掉了人生中的五年,即使浪费再长的时间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了。为发现了这个可怕的秘密庆祝,我从楼下的超市搬来一箱啤酒,酒可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无数人拜倒在它的魔力之下。

  苏迪打电话给我时,我已经昏沉沉地刷好了牙,他说他还有十天的假期就要回上海,希望我们三个人再聚一次。我收拾好乱糟糟的房间已经晚上九点了,锦姗和苏迪在靠窗的位置上谈笑有声,无论过多少年,我都认为他们是最相配的。“哈,你们是在说我坏话吗?”我的出现让我有种有煞风景的感觉。“这么多年,还是你最逗!”苏迪温和地笑。锦姗突然眉毛一挑:“你不知道陈然大一的时候还两次错进校田径场的男厕所呢。”这话一出来,只有当事人我还能淡定地低头喝橙汁,旁边的桌子上已经按耐不住地传来闷闷的笑声。

  气氛大概就是在我们开启酒瓶的那刻起变了,吧台放的音乐是《那些年》,不断听到开酒瓶的声音,酒瓶碰撞的声音,说胡话的声音,没有人劝我们不要再喝了,我严重怀疑刚才喝的酒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因为只有我知道我的脑子有多清醒。一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小姑娘抱歉地说他们要关门了,我们摇晃地在路上拦车,被打车的师傅狠狠地“宰”了一次。送锦姗到她家楼下已经凌晨了,她的妈妈一直在抱怨她喝了太多酒。路上还有不少下晚班的行人,我说我家离这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苏迪坚持道:“万一被人劫了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影子安静地走着,当两个影子重叠时,我听到苏迪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望着他的眼睛,这一次我没有逃避,他的眼神清明中带着一丝醉意,我说:“苏迪,你根本就是想满足你以前的虚荣心,你看到了,我会喝酒,我们都变了。”苏迪抓住我的肩膀,烦躁地说:“是又怎样。”然后他俯下身。从他的上嘴唇接触到我的下嘴唇时,我就知道我们今后做朋友都可能不会那么纯粹了。我推开他大声地说:“不可能,从一开始不可能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只有我知道说出那句话消耗了我多少元气。

  苏迪提前三天回了上海,锦姗申请到了留校任教,我依旧习惯夜半在酒精和音乐的催化下写几篇只有自己能够看得懂的文章,医学院学生的实习忙得让人白天根本没有喘气的机会。

  苏迪走了,可能我再也等不到能够和我一起在夜间行走的影子,虽然我很清楚这一排有多少个路灯,我仍旧相信会有人和我一样深爱路灯下自己的影子。

  

责任编辑:朱耀军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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