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补至爱

什么叫“至爱”，我认为可以理解为直接的爱，或者叫直系的爱，是一个人在一生当中理所当然所应该享受的亲密的爱意。然而，由于岁月的沧桑、命运的多舛、人情的扭曲，也有一部分人连这起码的至爱都享受不到，也会苦涩地生活在缺少至爱的情感圈字里，直到中年、老年，我这里讲述的一个情感故事，细节就是几十年后才得到弥补的至爱，很有戏剧性。　　

至爱关系莫过于父爱和母爱。在我记忆中有一个小女孩，早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很小就跟着孤苦的母亲生活。她听母亲说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曾是一个当时小有名气的干部，其生活能力完全可以养活她们母女俩，可以供她读书上学，让她成为社会的娇女。然而她却没有得到一点点父爱的亲情，父亲跟上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把她们母女撵出了家门，从此便不顾不问。很轻易地割断了对她们母子的关爱。　　

那个年代，这一对苦命的母女唯一生存出路就是逃荒要饭，走到东要半碗粥，走到西讨一碗汤，相依为命艰难地生活着。大概到一二年以后，生活有一点好转时，母女俩才被一个光棍小伙子接受，过起了总算能够有点遮风挡雨的小家庭生活，后来又有了弟弟妹妹，但她是拖油瓶，七八岁起就开始做家务活，洗衣、做饭、割猪草、放鸭子，十三岁起就参加集体生产劳动苦工分，不谈上一天学，认一个字。尽管成人后出落成很秀气的大姑娘，却身上没有一件艳丽的衣服，每天还吃着弟弟们不愿意吃的残粥馊饭，那老实透顶的后父能对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拖油瓶有什么亲热吗？为了让这个穷困的家艰难地维持下去，后父决定把这个不到二十岁的拖油瓶嫁出去，男的是个比她大十岁的老光棍，一方面可以把光棍积蓄多年的钱作为彩礼供小的读书，另一方面还可以有个不花钱的劳动力经常为他家做很苦的体力劳动活。　　

就这样这个拖油瓶女孩嫁鸡属了鸡，嫁狗属了狗。在她出嫁以后，没几年，弟妹们还没成人，没想到她妈妈和养父也遭到很残酷的灾难，在相隔不长时间内，先后归了天。她不忍心看到这还未成年的弟妹受苦受难，拼命的苦啊挣啊，宁可自己过着苦日子，花钱为弟弟娶了媳妇，让妹妹也有了一个完整的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随着养父姓，她自己也有了两个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可从来未有见到自己亲生父亲一次面。改革开放以后，农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但这个家庭一直都是社会困难户，并不是这两口子太没本领，毕竟家庭基础太薄，两人都是不识字的文盲，只能做一些劳苦活，挣不了活套钱，农村的一句俗语倒是他们家庭很形象的写照“属鸡子的，吃一爪搂一爪子，只能吃死头食。”我和她家是不远的邻居，还是远堂亲戚，对她家的生活走向及轨迹看得一清二楚，真担心她家太难翻身了。　　

时间过去了几十年，尽管接上孩子，家庭生活有了一定的好转，但困难家庭的抗灾能力很弱，她丈夫也上了年岁，体力大不如从前，村子里很多人都发财致富，她家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每年村里安排她家低保外，这个家庭几乎被社会忘却了。　　

历史与社会有时也是在千回百转中前进，有时候一些戏剧性的现实会很快地出现在无助者的面前。我这几年研究南闸民歌有了成绩，县里有名府里有字，省先进市劳模的荣誉接踵而来，媒体和报纸对我大加宣传，加上我坚持民歌文学创作，在十多家大型文学网站上发表了几百篇关于民歌研究的散文，因此南闸民歌也随之而出名，小青年们帮我注册了QQ，通过网聊，网友逐步增多，我的创作也大获丰收。那是一年半前，我的邮箱出现了一个求助的陌生号码，不觉令我新奇。于是我打开QQ，把这位生朋友加入好友。他注册地点是遥远的他乡城市，很友好地问我南闸民歌的南闸是不是江苏淮安县的南闸，区划调整这么多年，淮安建大市，原淮安改名楚州他还一片茫然，可见他对我们南闸还是一片生疏。我告诉他是的。他感到一片惊喜。说务必请我帮他一个大忙，帮他打听一个人，还提出要付出酬劳。我说酬劳不需要，毕竟我是个小有名气的南闸通，会尽力而为的。　　

他对我讲述了一个很曲折的家庭故事，他曾生活在尚很温馨的都市家庭，从小接受完整的家庭伦理之爱，学业和事业都较为成功，没想到在十多年前老父的临终遗言打破了他心海的平静。父亲临死时才感到特别的愧疚和不安，带着沉重的负罪感离去了，他曾恨自己极端自私而又不尽人情的父亲，怎么能连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不顾。如果不是父亲生命走到尽头，他会带父亲去向前母和姐姐去陪罪。　　

他当时曾专程到白马湖边南闸，寻觅这让父亲临死都不得安宁的亲情信息。可惜他连姐姐的模样一点印象没有，只听父亲说姐姐的眼眉可能留有一块同父亲一样印记的疤痕，更不知道她现在的姓名，会不会远嫁他乡，无法找到一位知情者，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希望与期望值太渺茫，那一次寻访只能以失败而告终，以后一段时间他也曾经努力，在有关报纸和杂志上刊登寻亲广告，他知道可能不识字的姐姐或者是农民的姐姐是很难看到的，这急切的心情在心底埋了十多年，成了一种寝卧不安的千千情结。　　

我被这真情故事感动了，在想身边拖油瓶会不会因此而巧合，在网友打听之时我就想努力去对证，而当时拖油瓶在外地做保姆，只好等到临近春节时才会到她。她一点也不相信这是事实，说没有一点影子的事情怎么好随意认亲呢，即使是真的她也不想高攀，再说人家是城里人就能认我这快是穷老太婆的丑八怪，她说这根肠子已经掐断了，再提起来会给丈夫和子女带来不安的。谢谢好心，劝我不要再烦神这件事情，哎，我想这是多么善良的女性啊。　　

然而，我还是给了网友一丝美好的希望。他听到这话立即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十分急切地从遥远的千里以外赶到这穷乡僻壤。也许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感应，这位曾经是“拖油瓶”的妇女在弟弟面前一下子晕倒了，网友的眼睛里也一下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在闲谈中，他对姐姐的出生年月和姐姐特别酷似父亲的脸型推理，这应该就是自己梦想中的亲姐姐。提出请姐姐到上海做一下亲子鉴定，如果不是他也决心认这位姐姐，他会把多少年来欠姐姐的感情债补在她身上。这位乡村老妇女说不现这个形了。说实话我这位牵线人真有点着急，很认真地做她工作。最后她总算勉强同意，网友提出要我陪同前行，所以我就成了这场戏剧人生故事的亲历者。　　

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确认他们是一对亲姐弟。那位尽管很有知识修养的网友忘情失态了，抱着亲姐姐痛哭，其姐姐多年已经木纳而失去希望的眼里也老泪纵横，她亲手抹去弟弟脸上的泪水，很轻易地说了一句令人辛酸的话：“姐姐就派这个命，姐姐认命了”。啊，这也是多么阳光而又开怀的心态啊，不一会他们又恢复到融融的亲情暖意中。　　

有了这么完美的结局这个故事应该收笔了，读者诸君会想象到这件事美好的发展前景。属于都市富族的弟弟一定会以实际行动偿还那自私父亲所欠下的情感债，因为他现在有能力尽情地付出来弥补这种久违的至爱，然而还有令我感动的余音需要交代，就是去年春节，这位曾是拖油瓶的妇人家里腌制了好多咸猪腿、咸鸡鸭、咸鱼虾，带着一百多斤的土特产去看望弟弟一家，说现在城里没有这真土货，我这做姐姐的心里也不好过呀。　　

一年多来，他们姐弟的亲融关系来往得很亲密，网友总是经常要我做她姐姐的思想工作，说请他们老夫妻到城里去安度晚年，他会尽力弥补至爱的，我告诉他，他姐姐是不会接受这种恩惠的，因为她是农民有一双勤劳的手，有一颗淳朴善良的心，她也会尽力献出自己的爱心，因为你比她小，在她眼里你只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接受她弥补至爱的亲扶远比接济她好得多，因为她也需要奉献的安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