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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蟹之谜(五)

发布于:2010-05-09 15:3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长剑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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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不堪回首

华大校园

  曾水清教授站在湖边,盯着湖水出神。碧波荡漾的湖水也许能抚平心湖中的波澜吧,水清经常会来湖边走走,坐坐。

  往事如烟,三十九年前。

  也是这个校园,也象洁若这样的花样年华,水清是文学院的院花。江木华是留校的助教,才华横溢,相貌出众。两人悄悄相恋了,因为水清还没毕业,师生恋可不太合适。

  出檐的椽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一个月光明亮的晚上,木华约水清见面。

  少女满脸甜蜜地站在湖边等木华。不象人家少女老在约会时故意迟到,水清总是很准时的。

  月华如水,湖水静静的,风微微的,心甜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水清想象着木华朝他走过来的样子,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浮现。他今天会讲些什么呢?水清猜想着。讲这个星期天两人去什么地方游玩?讲他准备什么时候去她家见家长?讲他对不久的将来的憧憬?

  一会儿,远远的,月光下的校园小径上出现了江木华。是他吗?不是他又是谁,颀长的身材,走路的姿态,都是梦中一再出现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水清摇摇头,她想,毕竟是梦,不太真切,这人可能不是木华。因为,一向,离她三丈远的木华,就象有一种快乐的气流先他而来。现在的感觉,太陌生了。

  不是梦。来人已经到了面前了,是木华。他说话了:“对不起,我迟到了。”

  真的是梦耶,她的木华从来不会迟到的。只有一次,木华远远地看到水清正朝约会地点走去,他怕比水清晚到,于是拼命狂奔,把脚也崴了。水清说:“这又何苦呢?谁早一点,谁晚一点有什么要紧的呢!”木华说:“是我约的你,我当然不能比你到得迟。这是礼貌。”

  水清又摇头了,她想把自己摇醒。

  木华又说话了。他说的竟是:“水清,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水清一下好似从梦中清醒过来,并本能地反问。因为她听到的是比六月飘雪,腊月打雷还要不可思议的话。

  “我已被定为右派了。”木华眼睛盯着虚无,他的声音象是从一个没有生命的空管中发出来的:干涩、空洞、没有活气。

  “有没有搞错!你怎么可能是右派分子。”水清高声说。

  在年轻的女大学生心中,右派分子当然是坏人,是对党对国家不满的不忠诚分子。而她的男朋友,她早已把他当成未来丈夫的木华老师,怎么也不可能是坏人啊!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不要吓我。”水清喊,喊到后来,已是满眼的泪。

  “对不起,水清。”木华说完这一句话,硬硬心肠,别转头就想走。水清一把拉住他:“别走!听我说,我不怕。等我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两眼通红的木华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说:“你不怕,我怕。我怕连累你,这是我最怕的。”

  转身离去的木华,背挺得很直,步子迈得很大,他越走越快,不敢回头。木华怕一回头,他会舍不得。

  水清很快就搞清楚是木华老师在课堂上提到的一副对联惹的祸,上联是:四川成都重庆新中国;下联是:金陵建业永定旧山河。水清替木华叫屈:“我们课上江老师也讲了呀,这对联里面的四川、成都、重庆、金陵、建业、永定,全是地名,是名词。而在对联中,成、庆、建、定又成了动词,不是很巧妙吗!那对联又不是江木华老师做的。再说了,那也是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学作品而已,江老师只是从文学的角度在课堂上讲了一下罢了,怎么他就成了右派分子了呢?”

  “水清你不懂,评右,学院有指标,不完成指标是不行的。江木华倒楣,被人揭出来了。那时怎么能称新中国呢!还成都,成什么都啊,充其量陪都而已。永定,那时永定,怎么能有真正的新中国呢!”好心的知情人解释给水清听。

  “可是,对联不是他做的。”水清想,不是作者就不至于那么倒楣吧。

  “谁都知道。十一年前的江木华如果写出了这种对联,那他就是神童了。”

  “……。”

  “曾水清,什么都不要说了,当心你自己的言论。学生中也要评右的。”好心人忠告她。

  水清的世界崩塌了。

  人海茫茫,知音难觅。水清不想放弃。

  晚上,她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妈妈,我喜欢一个人,特别喜欢,想带给妈妈看看。”

  水清是这样想的,自己是妈妈的宝贝。妈妈生她那年三十八岁。那时,水清的三个哥哥都上学了,大哥二哥已经是中学生了。人家笑称妈妈老蚌生珠。从小,水清的要求,妈妈都当作自己的任务来完成。所以水清想,先取得妈妈的支持,而后再慢慢打消木华的顾虑。她已决定:非君不嫁!

  “什么样的人啊?多大了?他是干什么的?”对于幼女带给她的好消息,老妈很高兴。

  “妈,他是我们老师。不过,不是老夫子哦,他只比我大四岁,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

  “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想来必定不差的。好吧,哪天带来我看看。对了,他是哪里人啊,父母是干什么的?”

  “他父亲母亲都是农民。他家是江西人。”

  “父母是农民倒不要紧。就是,江西人啊……,不行。”

  “妈妈,为什么呀?”

  老妈不吱声。

  水清说:“江西好地方,江西人杰地灵。不说陶渊明是一位田园诗大师。唐宋八大家,江西就占有三家:欧阳修、王安石、曾巩。还有黄庭坚、文天祥、朱熹、汤显祖、杨万里、况钟、姜夔、宋祁。他们都是江西人耶。对了,近代还有陈寅恪、傅抱石……。”

  水清正讲得起劲,忽然发现妈妈的脸刮了浆糊一样,板了。她撒娇地说:“妈……。”

  “去睡吧。”

  水清知道再讲也是白讲了,母亲虽然爱她如珍宝,但是今天的态度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从没见过的。

  她道了晚安,退出去了。再受宠也得尊重长辈,这就是教养。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一定有他的方式。母亲爱她,这是毫无疑问的。这种坚决的态度也是母亲爱她的方式啊,但是为什么不讲清楚一点呢?没办法,母亲在这个家是说了算的人物。

  我该怎么办呢?水清盯着房顶问。她既舍不得放弃江木华,又不忍心让妈妈不开心。

  一夜无眠,带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水清想,今天最好不要见到木华,她不想让木华看到她的丑样。

  可是,不到中午,水清就知道不是今天不会见到他的木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学院让木华停止教学,负责打扫厕所。可是,倔犟的木华情愿回江西去当农民。

  木华走了。走前也没和水清讲一声。

  这叫什么?这叫心死了。哀莫大于心死。水清明白,木华不想在心爱的女孩心里留下一幕执手相望,无言凝噎,唯有泪千行的悲凄场境。木华是在用他的方式表示他对水清的无私的爱。

  历史又重演了。曾水清教授何等样人?她是一个聪明人,更是一个过来人。想起洁若在餐厅里的样子她就明白,这个侄孙女很爱她的男朋友。看来那个东大的江西小伙子在洁若心中的份量不轻。不然,百灵鸟一样的洁若不可能是那种神情。水清决定不管怎样,今晚必须去做老母亲的工作。让老太太讲出她反对的理由。必要时,就要把历害关系摆一摆:“如果洁若非江西人不嫁,身为曾祖母应该怎么办。”老妈对于家中两个老姑娘已经头痛至极,不会对这样的话无动于衷的。

  当年,木华走了,水清的心也死了。没有心思去追问妈妈为何对江西人这么不待见。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可是,今天,洁若的话让她觉得非要搞清楚不可了。自己虽然事业有成,但是,寂寞的心灵深处,那蜘蛛网可是结了一张又一张啊。

  不能让洁若再受自己同样的罪。曾家已有两个老姑娘了,不能再增加一个。

  “曾家的姑娘都犟,千万不能让悲剧重演。”曾水清教授对着湖面自己的倒影说。

真是:

  光阴荏苒驹过隙,

  知音已去心如铁。

  向来深埋心底事,

  为孙询母情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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