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蟹之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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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玉蟹桥

　　洁洁昨晚不吃酒酿圆子，老太太也不吃，洁若妈不知道一老一小是在为江西人闹别扭，只道她们是吃腻了桂花酒酿圆子。那一小锅酒酿圆子她吃了两顿，总算吃完了。而今晚的宵夜必须得换个花样了。

　　当年就是长辈们舍不得可爱的洁若上外地的大学，一定要洁若考本地大学。女儿学校离家近，大家都高兴，可是就是累了洁若妈，她每天得做宵夜。太奶奶借口自己要吃，其实是怕洁宝宝晚上饿。老太太的话，孙儿媳妇从来不打回票。

　　只有洁若吃了宵夜，老太太才开心。与其说是为了洁若，还不如说是为了让老太太高兴。有几次，洁若说，妈，你不用每天做的，我怕天天吃宵夜，吃太胖，会嫁不出去。可是，太奶奶说：“不行!晚饭后看书学习，到睡觉时早饿了。小孩子不吃饱，会长不好的。”

　　洁若也是，找不到不吃的借口，她长得太标准了，好象按照模型长的，没有一块多余的肉。太胖的借口不成立。

　　真羡慕曾洁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有一个吃不胖的好身材。绝了。

　　可能上帝觉得给予洁若的太多了，所以，给了她一点不大不小的烦恼。

　　再一次感叹：上帝是公平的。

　　洁若妈晚饭后又在厨房里忙了好一阵。因为，曾家的饺子比较难做。饺子皮得用手擀，说是买的没有咬嚼，不香。而肉馅是用菜刀剁的，说是买的肉糜的肉纤维太碎了，不好吃。菜要用野菜，野菜既难理又难洗。

　　终于，在洁若妈妈的全力拼搏下，饺子出锅了。一盘饺子就象是一盘元宝。

　　洁若妈端着饺子经过洁若的房间，在门外说：“洁洁，你大姑姑回来了，我们要不要到太奶奶房间里去一块儿吃啊?”

　　洁若妈这时候才告诉女儿，她大姑姑回来了，是有她的道理的。一来，可以让老太太母女说说娘俩的私房话，二来，也让洁若先把功课做好了。

　　“真的?”洁若马上笑了。开门出来，跟在妈妈后面朝太奶奶房里走去。她其实知道大姑姑一定会在今晚来，大姑姑一向言出必行的。

　　洁若敲敲门，水清马上就来开门了。

　　“太奶奶。大姑姑。”洁若甜甜的喊。

　　美丽可爱的姑娘是小太阳吧，照亮了这间本来就最亮的房间。看吧，两代长辈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洁宝宝。”太奶奶慈爱的声音。

　　“洁若。”大姑姑的声音暖暖的。

　　洁若妈说：“来，大家先吃饺子，吃好再聊。” 说着，把一个托盘放在房间中间的小圆桌上。盘中是一大碟饺子和四个小碟子、小汤匙、香醋。

　　“太奶奶，刚才你在跟大姑姑讲故事吗?”洁若一边坐下来一边找话说。

　　老人逗她说：“嗯，又在讲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故事。”

　　“太奶奶讲故事怎么不喊我呀!今天讲乾隆皇帝去哪儿了?”洁若说话时看了一眼大姑姑，心想，不会吧。难道大姑姑没有机会说她想说的话?

　　老人说：“乾隆皇帝去看玉蟹桥。”

　　“玉蟹桥”三个字一出口，老太太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几分钟前，还一口咬定，对女儿说“不说，你问也不说。”现在突然提到玉蟹桥，她明白自己的潜意识已经决定要说了，说出曾家的陈年旧事，说出是什么原因让她不喜欢甚至讨厌江西人。

　　“太奶奶，不对呀，皇上不是已经得胜回朝了吗?怎么又去看玉蟹桥呢?”洁若马上叫了起来。

　　“小憨徒，他不可以别转马头朝南走吗?”老太太逗她。

　　“不对，太奶奶讲过，乾隆是坐在轿子里的。骑马的是我们的祖先，那个吹牛的地方官。”聪明的洁若故意这么说，是想活跃活跃气氛。

　　果然，太奶奶笑得呵呵的，她说：“小笨蛋哦，清朝皇帝的天下是马上得之，他们的骑兵多厉害，子孙难道不会骑马?乾隆他嫌老是坐轿不舒服，他改为骑马了。”

　　洁若望望大姑姑，又看看妈妈，两人都对她笑。她们都在想，要不是这个小洁若，老太太哪会天天这么开心啊。

　　“那，我们一边听故事，一边吃饺子。”

　　妈妈想，洁洁真是小孩子，她现在对乾隆皇帝看玉蟹桥的兴趣甚至超过了对饺子的兴趣。

　　大姑姑想，真不可思议，洁若居然把太奶奶为何不喜欢江西人这件要紧的事情都放脑后去了，嚷嚷着要听故事，真服了她了。

　　妈妈笑着白女儿一眼，说：“洁洁又胡闹!”

　　太奶奶说：“是的呀，边吃边讲，洁宝宝不怕太奶奶咬了舌头?”

　　洁若吐吐舌尖，扮个鬼脸。曾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

　　大姑姑说：“我们先吃，吃完再说。”

　　美味的食物能给人带来好心情吧，四个人吃罢饺子，脸上都笑笑的。怪不得人们常说‘民以食为天’。

　　老人对正要收拾餐具的孙媳说：“等会儿收拾吧，你也坐下。”老人是想，既然要讲曾家的陈年旧事，那么，曾家的子孙都一起听听。

　　奇怪吧，咬紧牙关几十年，二十分钟前还决定不讲，现在忽然要讲给全家人听了。人，有时候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我讲到哪儿了?”老人毕竟老了。

　　“讲玉蟹桥。太奶奶，你刚才不是讲乾隆皇帝要去看玉蟹桥吗?你昨晚讲过，桥上有一个象是真的一样的蟹凸起在那里。”洁若提醒老人。

　　“哦，水清，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反对你跟江西人吗?”老人的思维是跳跃式的。

　　水清摇摇头。要不是为了洁若，水清她这辈子都不想提这件事，提它还有用吗?

　　洁若猛一惊，哇!大姑姑原来曾经是有过男朋友的，而且也是江西人。是太奶奶棒打鸳鸯耶!怪不得这么出色的大姑姑至今小姑独处。她看看大姑姑，大姑姑朝她点点头。她不响了。

　　“知道当年关于曾家大宅的顺口溜是怎么说的吗?”老太太象是说书先生，居然说话兜圈子。

　　洁若听到太奶奶问这个，不但把急着想知道太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江西人，以至于当年棒打鸳鸯的谜放一边了，也把乾隆皇帝看玉蟹桥的故事放一边了，她逞能地抢着说：“知道。‘东西河，南北桥，过了小桥是曾家;园中园，房套房，朱门绣户不姓贾;三岁大，八岁小，摇篮里的公公没有牙’。”

　　太奶奶点点头，表扬她：“有记性，十年前讲给你听的，居然还记得。那么，曾家大宅南面那座小石桥叫什么名字?”

　　“南面那座小石桥名叫玉蟹桥。”这次回答的是水清。“北面的小木桥好象没有名字。”

　　老人点点头：“你们都说得不错，记得很清楚。”

　　“曾家的光荣历史，曾家子孙怎么可以不记牢?虽然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是当年曾经勇过必竟比起从来也不勇强得多了。”洁若说完还得意地笑。

　　“那石桥上只是一个蟹状凸起而已，为什么叫做玉蟹桥呢?”老人这次没有象以往那样，洁若讲什么话她都要称赞一番，而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她把咪咪放到地上，稍微挺了挺背。洁若妈赶紧上前给老人捶背。

　　水清和洁若两人一起摇头。她们不是装，是真的不知道。洁若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今天晚上两个长辈、一个小辈都有些奇怪。

　　然后，三个人，六只眼睛一齐盯住她们的老长辈。

真是：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何况今夜四女齐。

　　家有秘密家中提，

　　何必深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