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蟹之谜（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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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旦夕祸福

　　明天，明天的事今天怎么说得定呢!天刚亮，曾家的老老小小就都被洁若妈妈的一声惊呼惊醒了。老太太中风了。

　　曾家还是老派，做媳妇的早上要站在公婆的房门外请安，那怕是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的年头，这规矩也没破。曾老太太的大儿子、二儿子全家和小儿子生的大孙子全家都在外省，小儿子夫妻俩又在国外，所以循例站在房门外请安的是孙儿媳妇，就是洁若妈。这天早上，洁若妈站在老人房门外，轻柔地问好：“奶奶，昨晚睡得好吗?”房里没声音。洁若妈以为老人还没醒来，于是就走开了。

　　等了一小会，洁若妈又来请安：“奶奶，昨晚睡得好吗?”房里依旧没声音。稍稍提高声音再问一遍，还是没声音。她心里一跳，马上推门进去，只见老人睁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的，愣是发不出声音，洁若妈这下惊呼出声。

　　呼啸的救护车把老太太救到了市二医院。

　　洁若妈只会哭，她虽然是大学毕业生，但却从来没有工作过。从来没工作过的女人就象个小女孩，什么主意也没有;洁若呢，她还是个真正的小女孩;剩下的水清只能当男人用了。

　　曾家的人一向都很健康，从来也没有人住过医院。想不到，住院竟是那么的复杂。开头是院方说没有床位，只能在走廊里加床。水清奔走了一番，才调剂到一间四人间的大病房。虽然不太安静，但也差强人意。后来是老太太一直望着年轻的医生皱眉头。水清猜出了老母亲的意思，老人是嫌医生不是老郎中，没有经验。水清只得又去院长办公室要求为老人换主治医师。院长给换了一位老医生，曾老太太才舒展了她的眉头。一一安排定当，水清已是一背的汗了。

　　如果说老太太是佘太君，那么曾水清现在就是穆桂英了。

　　“医生，我母亲的病情怎么样?”等老人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用轮椅推她到病房里躺好。让洁若母女陪着老人。水清就到医生办公室去询问老人的主治大夫。

　　医生举着CT片子，指给水清看，他说：“你看，这是左脑的颞叶部位，有点渗血，虽不太严重，但是，这个部位出了问题，会影响语言功能，老太太现在不能说话就是这个原因。”

　　水清心情沉重地走向病房。走廊上，洁若拦住她，询问太奶奶的病情。小洁若聪明又孝顺，有些话，是不能让太奶奶听见的。因为太奶奶虽然不能讲话，但是她的神志清楚，听力没有问题。

　　“唉呀，不能说话，这太糟糕了，太奶奶肯定接受不了。”听大姑姑一说，洁若就急坏了。

　　“我们也会很痛苦，不知道老太太的要求，只能干着急。”水清说。

　　“那太奶奶什么时候能讲话呢?”洁若着急地。

　　水清说：“医生说现在还确不准，看发展吧。”

　　“太奶奶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这么严重的病呢?”洁若带着哭腔。

　　“医生说了，中风发生的最主要原因是动脉硬化。年纪大了，动脉多多少少有些硬化，再加上劳累、情绪激动等因素就会引发中风。”

　　洁若懊恼地哭了，她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跟太奶奶提江权的事，太奶奶就不会生病了。太奶奶昨晚上讲了那么多的话，而且是那么的激动。”

　　水清安慰她：“不要怪自己，你把江权的事讲给太奶奶听是尊重长辈，并没有错。我想问清楚原委，也不能算错。你太奶奶一直把事情藏在心里，虽然不太妥当，但我们能说是老人的错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是非观念，处世哲学，行为方式。所以，不要想是谁的错这种与事无补的问题，总之不要想太多。”

　　“大姑姑，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洁若的声音哽哽地。

　　“医生说了，不能刺激老太太，情绪相当重要。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绝口不提江西人、玉蟹桥这样的话，好吗?”

　　“嗯，好的。……。”洁若在想：太奶奶好起来之前，我可以不提江权，甚至不理江权。但是，我不想永远不理他。而且不理江权，也总得跟他摆个理由吧。总不能说我太奶奶不喜欢江西人，所以我不和你好了。而如果江权问老人为什么不喜欢江西人，能回答他太奶奶没有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就不理人，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何止说不过去，洁若无法想象如果少了江权，她以后的生活会是一种什么情形。还有那只玉蟹的故事，要是太奶奶一直不能讲话了，这谜就无法解开。不过，这些跟太奶奶的病相比，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想到这里的洁若说：“我保证，一定记牢，等太奶奶的病好了以后，再说其他的事情。现在什么也不说。”

　　水清和洁若边走边朝病房走去。

　　病房里，老人的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瞪着眼睛说不了话，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惨相。但是，她的头在枕头上转来转去的，看得出老人很难受，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洁若妈看到她们来了，松了一口气。她说：“姑姑，奶奶好象一直在发急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水清说：“我来跟她讲话。”她走过去坐在老人床前的一张方凳上，对老人说：“妈妈，你不要急，医生讲，因为你昨天晚上讲了许多话，累坏了嗓子，所以今天你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来了。我们好好地休息几天，用点药，等嗓子一好，我们就又可以听你讲故事了。”

　　老人点头。不知道是相信了女儿的说辞，还是她不相信也只得相信了。反正，她安静下来了。

　　水清继续做老母亲的思想工作，她说：“妈妈，你知道，任何事情都是越急越慢的。你如果想要早点好，就不能发急，要听医生的话，好吗?”

　　老人平静下来了，她的头不再在枕头上转来转去。小辈们心里好过了一点。

　　水清转过身来，对洁若说：“你要上学，我要上班，你妈妈还要给太奶奶送吃的，医院的东西太奶奶肯定吃不惯的。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必须找一个人来陪伴、护理太奶奶。你看怎样?”

　　洁若说：“大姑姑，听你的。人你去找，还是我去找?”

　　水清说：“我来找吧。你快去上课吧。”

　　其实水清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护理老太太的人，她只能去护士站问护士。护士告诉她隔壁病房有人要出院了，那位病人的护工不错的，她愿意代水清问问。结果那个小姑娘答应了，水清松了一口气。

真是：

　　昨夜老人话当年，

　　无限感慨忆从前。

　　今朝得病口难言，

　　未了故事难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