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之谜（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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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假山石亭

　　睡重知春近，人忙觉岁残。眼看人们忙忙的掸尘，匆匆地上街，急急地要帐、还帐，就知道年关近了。

　　不管人们的日子是苦是乐，晨昏依旧依时交替。岁月依旧匆匆而过。转眼离开江有声提亲被拒已一月有余，有声和月影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幸亏有声多了个心眼，是单独跟老爷提的。有声想过，夫人更难说话，因为月影说过，娘想要和大姨家亲上加亲呢。如果夫人也在场，那么，有声求婚遭拒，就更加难堪了。在一个人面前被拒绝比在两个人面前被拒绝要好得多。以夫人这月余的态度来看，老爷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夫人。

　　得不到老爷允婚，那么，私奔是唯一的办法了。虽然月影一再保证她不怕吃苦，但是有声心里还是非常难过，他不舍得他的小仙女跟着他受穷吃苦。这还不是主要的难题，眼下最主要的难题是没有办法两人一同出去。老爷面上若无其事，但是，他们都感觉到了他的无形的防范。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滑过去。两人徒呼奈何。

　　年关将近，花老爷夫妇忙着采办年货。看着爹让人一趟一趟地往家送年货，月影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约有声在假山那边的石头亭子里见面。

　　月影对有声说：“我想过了。我要你帮我把爹娘从小到大送给我的礼物先拿出去，这样我们走的时候也方便一点。那些东西都值些钱，这样，我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太艰辛，你就不用辛苦谋生，可以把时间用在读书上。你看行吗?”

　　有声惊问：“这样，我们不是成了小偷了吗?我不干!”

　　月影说：“不是小偷，算是我的嫁妆也是可以的。反正是爹娘送给我的。”

　　有声说：“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我们成亲后，我就还做我的裁缝，生活应该没有问题的。”

　　月影说：“你不用再做裁缝，我要你读书。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很聪明，如果不读书，简直是糟蹋了你的才华。”

　　有声听说才华两字，不由得笑了起来，他说：“还才华呢。那么好的雪景，才做出了一句诗，还捻断了三茎须。”

　　月影说：“谁让你思想开小差，开小差，当然做不出诗来了。”

　　“那么，你呢，你不也是，到今天也才有那么两句。虽然我写不出咏雪诗，但是我有本事把我们两人的名字嵌进打油诗里了。你听，‘花有清香月有影，江潮翻卷有奇声’。怎么样?”

　　月影说：“快别提你那两句歪诗，那天都快把我笑岔气了。”

　　有声不好意思了，但是还嘴巴老，他说：“那你做一个好的我听听。”

　　月影说：“我还真想过，有花、月、影三字的诗词太多了，但是我最喜欢的是张先张三影的那句词，‘云破月来花弄影’，因为，这句不但意境美，还有动态美，而且主要的是有一种因果在里面。”

　　有声说：“对呀，云破是因，月来是果。又，云破月来是因，花弄影就是它的果了。太妙了!”

　　月影说：“现在，我们俩把张三影的这句词作为上联，一起想出一句嵌有你名字的句子来作为下联，和这句配成一付对联，我们俩拜堂时就把它挂在堂上。”

　　听到月影提到拜堂，有声顿感心酸。他一刹那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家里的三间旧房子。还有，他想象中，喜娘在喊：“二拜高堂!”，届时，哪有高堂接受他们的拜?自己父母双亡，月影是私奔之女，那种孤零的场景，想想都黯然神伤。不过，那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的任务是陪着月影过好她私奔前在娘家的每一日，每一刻。

　　于是，他热烈地回应月影的提议：“好啊，我们一起来想。”

　　月影说：“其实，你上次写的‘江潮翻卷有奇声’这句已经含有因果在里面了。江潮翻卷是因，有奇声就是果了。不过，只有一层因果关系。不象‘云破月来花弄影’是双重因果关系。我们再想想。”

　　只一会儿，有声就说：“我想出来了。”样子很是兴奋。

　　“快讲给我听听。”月影的样子更为高兴。

　　有声兴奋地说：“你听好，潮生浪涌江有声，怎么样?”

　　月影思索的神态：“潮生……浪涌……江有声，好啊!潮生是因，浪涌是果。又，潮生浪涌是因，江有声是果。”

　　“那么，你也认可了。”兴奋的。

　　“嗯!”赞许的声音，透露出月影比自己想出来还要开心的感觉。

　　有声拉住月影的手，激动地说：“这是我们两人爱的对联。爱的对联。”

　　月影说：“可是，对联的要求太严了，我们这个算吗?”

　　有声说：“字数相等，断句一致。这一点符合了。仄起平落，也符合。虚对虚，实对实，也符合。至于内容相关，上下衔接这一点，我们俩知道是符合的。但是，别人从字面上好象看不出来。 ”

　　月影说：“对联是我们俩的，我们认为好就是好的。”

　　“那横批呢?月影你想吧。”

　　“让我想啊……，‘天作之合’?不好。字面上看不出关联来。也太俗气。”

　　有声不响，他其实已经想好了，但是，他说了要让月影想，就要把这个机会真的给她。

　　月影皱眉，抿嘴，想得好辛苦。她忽然想起了娘说她的话，‘杨树不空窜天’她问娘，什么意思?娘说，杨树长到一定的时候，树心就空了。如果空得晚，那这棵杨树就会长得很高。娘说月影很聪明，就是不用功，如果用功一点，一定有出息。这时的月影，深感自己的贫乏。有点后悔自己的贪玩。

　　“慢慢想，别着急。越急越想不出来。好句大多得自无心无意之中。”

　　月影不理他，又独自想了一会儿，猛然笑了：“有声，我想用‘春江花月’，你看好吗?”

　　“有声说：“好啊!和我想的一样。不过……。”

　　月影急了，说：“不过什么?不过什么?快说呀!”

　　“不是大问题。只是，一般都到八月才会潮生浪涌，才会江流有声。春江好象是……，对了，初春开江时，冰块撞击也会江流有声。”

　　月影又急了：“开江的时候，就是早春。那时，春花还没有几朵呢!花弄影好象……。”

　　有声笑着说：“我看，就不用拘泥于这些了，我们两人觉得好玩就行。对吧?”

　　“就是，我们觉得好，觉得好玩就好。上联是‘云破月来花弄影’，下联是‘潮生浪涌江有声’，横批是‘春江花月’。”

　　两个年轻人为有了自以为很妙的对联而欢呼雀跃，暂时忘记了他们的处境。

　　但是，一会儿，两人库存在脑海深处的难题就象活物一样，从关不严的库房里自己溜出来了。两人的笑容顿时就速冻在了脸上，两张本来俊雅、秀美的脸变得怪模怪样的。

　　“我们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先把东西拿出去呢?”象是夏日雷雨前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月影刚才还为了他们的爱之对联而兴高采烈，转瞬之间却已是愁眉深锁。

　　“很难。”有声已经认可了月影自取嫁妆的做法。剩下的就是怎样才能付诸实施的问题了。

　　“我有个主意，你看行吗?我们就跟爹说，你的一个远房亲戚病得不轻，又快过年了，想你。你想回去看看他。因为，你父母双亡之后，他们家对你挺照顾的。”

　　“不错，就找这个理由。”有声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听有声说要去看望他的远房亲戚，当义父的还着实表扬了他一通。他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情有义，好!你这个义子，真是没有辱没花家的家声。”

　　这些话，直让有声听得无地自容。但是为了爱情，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所以，不符合人之常情的事情背后，常常有着情非得已的原因。

　　可能是怀念被自己和有声伤透心后不知所终的爹娘，可能是因回忆了长长的往事而伤神伤心得精疲力竭，老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屋里很静很静，大家也都沉浸于那个早已逝去的年代所特有的氛围里。为一对年轻人的相识、相知、相爱而高兴，也为他们遇到了困难而难过。

　　良久，老人才又开始了她的叙述。

　　原来，有声先行离开花府，当月影也想离开家时，被爹娘发现了。爹娘把月影软禁起来。当她两个月后伺机逃离家门，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有声所在的村庄，发现江有声竟是有妻有女。

　　所托非人，回家无颜，且又身怀有孕，月影走投无路了，她一头扎进了滚滚的江水。

　　“啊!”有人惊叫出声，是林兰。江松瞪她一眼，她闭了嘴巴，不响了。

　　被姓江的所害，也是江水救了她，江水把月影冲上了岸。当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时，她对着夜空中的星星月亮发誓：“我不死了，我要和我的宝宝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