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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一朵花

发布于:2013-07-28 21:5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姚新锋

 

  落日西窗,暖黄色的斜晖,涂抹的格外温馨。

  我因人事无聊,放荡随意,过着些无赖流民的生活。

  瞧着庭前的紫薇花开的甚好,清风荡漾,忍不住走去看看。

  路走到一半,就看见了一盆枯黄的杂草,杂草间立着两片薄薄的绿叶,显得极为不称,我与他似乎曾经相识,又似乎素未谋面,只是静静的勾起许多思想。

  前些日子,母亲说:“你呀,年纪大了,得准备结婚的事,家中装修、新房设计的事,不能再推迟。”

  我回答:“你就那么急着想我结婚吗?我的意思你知道,我是觉得我还年轻,不急。”

  她默默的走开了,随后几日,小车子开始运着一箱箱的琉璃瓦送到门前,黄色的河沙堆在门口,各类脚手架迅速搭建,一些大伯小叔级别的男子,从清晨到黄昏,日日出现在家中。

  我一开始,是听着他们敲敲砸砸,将那些活了十多年的旧门窗、旧地板,都革去了性命,没几日,从屋子里,时常可以看见窗外噼里啪啦的断砖碎瓦,像是雨点般落地。

  我知道,他们也都该死了,从楼顶坠落下去,哪有不死的道理?

  我走到门前,看见了满地小山似的碎石瓦片,果然,在碎石瓦片中,有残枝断叶,有倾塌的花盆和泥罐,我看见了这些裸露在小山前头的,那么在小山的掩埋下,还该有多少早已没有了呼吸的花草呢?

  自幼,我是一个奇怪的孩子,没有人陪我玩,没有人陪我说话,黑夜会陪我,烟火会陪我,赌钱的纸牌、偷摸的酒瓶,都会陪着我,我半夜惊醒,噩梦茫茫里,不敢再睁眼看,我是在想,恶魔会找我。

  幸好!有他们,种一盆花,是一位会陪人的朋友,挖一株草,是一双会承接眼泪的手,养活一棵树,会有累累的果实相报答,发芽几丛美人蕉,会有金灿灿的花朵来感谢。

  我以血去染就玫瑰的根,告诉他,若是来世有知,必当许我一段情缘。

  芦荟来回报,在立春后的黄昏,我掀开稻草掩藏的芦荟丛,天哪,芦荟都死了,余下的是一汪红莹莹的血,我知道,在那些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的深更,他们一定是在我的枕边,哭过的,否则我的冬天不会那么漫长,漫长的以至于都以为不能熬过来。

  等我站在春天的大地,轻轻的回眸,融融的云际的风筝,却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他们都死了,死在恒古哀伤的岁月里。

  幸好,老天还是待我好,在我读高中以后,长年累月住在学校,难得回趟家,数载的漂泊里,他们的子嗣都好好的活着,活在我精心布置的小坛子里。

  盛夏时,有喇叭花蔓延到窗台,落日时,满室的清光,风过,叶摇,像是无数双婴儿的手,欢喜的招摇。

  深秋时,我拿着小盒子,精心在花坛边,捡他们的子嗣,喇叭花的花籽是月儿型,夜来香的花籽是圆溜溜的黑,凤仙花的花籽像是神仙的丹药,鸡冠花的花籽比小芝麻还玲珑。

  那年,我爱上了一个人,那人带我去家里,我瞧见那人的家后头,满是盛开的夜来香,在秋风朗朗的秋光八月,咱俩笑着说着,捡了满满的一大捧种子,两个人坐在宁静的秋光里数种子,耳边是山鸟的啼鸣,环绕的是桂香的馥郁,那人睡着了,静静的躺在花种间,我坐着笑着看,看的以为一生一世都不离开。

  待我醒来时,我已经在南山的宿舍中,种了许多盆夜来香,我给那人一盆花,说:“好好照顾,来年盛开出一个春天。”

  默然,无声,两相别离。

  我在秋深时,看着数盆枯死的兰花草,眼泪滴滴零落,笑着说:“忘了吧,忘了吧,哪里会是可能的。”

  后来碰见了恋人,恋人爱花成痴,哪怕是野草,也特爱拔几株来种,拿着塑料瓶放些土,就是盆花,放在电脑前,没想到,次年春天里,仙人掌开出了金黄的花儿。更没想到,在那简陋破败的门前,竟然有玫瑰花开,一朵朵,迎风而香。

  到底是无情的,玫瑰被人偷了,仙人掌失踪了,那盆荷花没有熬到盛开,已枯死在烂泥中。

  恋人也不再是恋人,只是形同陌路的好朋友,有一年发来照片给我看,说是在宿舍中,种了一株水葫芦,绿叶盘盘,煞是好看。

  我说:“野草一株,又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没什么好看,咱俩也就没有再见面,我漂泊在风尘,几世几年,竟然也渐渐看透了些人情世故,心肠硬了,心思呆了,好玩也就玩玩,不好玩也就随便。

  我听随尘世的摆布,做了许多事,慢慢有所了悟我这段生命的真谛。

  母亲说:“你这个小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这些树又不能结果子,这些草啊什么的,种那么多专会引蚊子,我给你端掉了好不好?”

  我懒得理她,却也不得不说:“这是你的家,你随意,我不介意。”

  母亲又问:“家后头那株刺槐树,我也砍了他,怎么样?”

  我笑笑,自顾自看着屏幕,懒得再去说话,却还是出于礼貌的回答她:“你不必再问我,我已经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是个怪孩子,比顾城还固执的孩子,我说要做什么,我往往是倔强到底的去做。

  有个哥们骄傲的说道:“我若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我死也不会放手,我一定会拼了命的和她在一起。”

  我笑道:“我也这样想的。”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啊,爱什么就要和什么在一起,一定要!”

  我出门去了,说是去干活,在外小住数日。

  等我回来时,所有的花草都已经埋没在风尘,像是一具具已死去的白骨,哪怕是曾经爱的铭心刻骨,而如今哪里还有去寻找的必要呢?

  我只需要知道,他们都死了,从顶楼到底楼,我走了好几遍,都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我只看见越来越富丽堂皇的装饰,我看见油光满面的大铁门,我看见精致时尚的玻璃窗,地板都白的能当镜子,楼房的琉璃瓦比我的衣服还漂亮,我渐渐忘记了我是在哪里。

  母亲跑来责怪我:“问你墙上贴哪个颜色的瓷砖好看,你不说,那我哪里晓得呢?你都不跟我沟通,都不说话,我哪里晓得呢?”

  我看看她,又看看满楼的流光溢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我不说。

  我终于成了一个不说话的怪人,许多人都不信,说:“什么?你会内向?你若是内向,这个世上恐怕是没几个人外向了!”

  没有人陪我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诚如四季不曾说,春秋变化,万物不曾说,自然运转,天地不曾说,美轮美奂,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朋友往往打我电话,说:“姚总啊,听说你最近发财了喂,是不是应该给小弟我买几盆兰花,不用太好,就几万元一盆就好。”

  我烦躁的很,说:“我不种花的,也不爱种花,我也没钱,你若是喜欢,可以自己攒钱去买。”

  隔几日,他又打电话给我,说:“姚总啊,我最近买了两盆君子兰,都好几万一盆呢!虽然现在小,但是以后长大了,要不要送你一盆?”

  我笑道:“谢谢了,我不爱这些东西,你自己养着吧。”

  干娘干爹他们待我好,对我的婚事极为上心,连续托人介绍了好几门相亲会,热情的说:“这家的姑娘,模样那叫一个好,放到整个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家的条件那是没得挑,他们那父母都是老实的好人家,你得好好把握住。”

  我笑着答应:“是的,好的。”

  竟然是花儿一般的女子,我若是错过了,岂非可惜?

  母亲找我吵架,我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我读自己喜欢的书,我玩自己喜欢玩的电脑,听喜欢的歌,世人朝我问话,我恭敬而有礼貌的回答,满脸欢欢喜喜。

  母亲指着我的门,说:“这门是木头的,都十多年了,以后会腐烂,要不把门封了吧,那样就不会有风雨进来?而且这样房间也好看,大家现在都这样做的。”

  我看看她,又看看木头门,门外的花确实都没了,只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场地,我说:“你放心好了,我会结婚的。”

  从此以后,我想不会再和他们说多少话,哪怕是生与死,我都应该看得明白。

  舅舅来,母亲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把床弄的猪圈这样,到底是小孩子。”

  我原本是应该感动,因为常听那些有文化、有内涵的人说:“在父母眼里,我们永远是小孩子,只有父母,可以一往如初的宠爱我们。”

  我只是笑笑,不再说话,我是否是小孩子,父母是否宠爱我,似乎都与我无关。

  我忽然想去妓院玩,但是想想,那得花钱没意思。

  兴冲冲的跟干娘说:“你若去上海,我也跟着去,好不?”

  干娘满脸欢喜的答应。

  我偷偷掩嘴笑,心里暗想,上海的青楼一定是更多,青楼里的花儿一定是开的更好,我得寻觅个时机,好好去放纵几回,有病没病,容后再说。

  我活了二十多年,种了大约二十年的花。

  我自幼是个活泼聪明的孩子,慢慢变得固执,再变得温柔如水、不再固执时,却已不再是当初活泼可爱的人,所以花也就不种了。

  死了就死了,尸骨等烂了,谁都看不见,恐怕是除了我,谁也不会去记得,我当然是懒得再让人记得我,只要我不说话,总有一日,他们也都会慢慢的忘记我,直到以为我已羽化登仙,他们都是抱着痛恨与悲哀的心情的。

  浙江天热,热的不像话,我坐着整理电脑,看见了当初那人家后头的夜来香,看见了那人的笑靥,那人的身影,恍惚间,像是朵花,又重新开在了我心头,我想哪怕是开在天涯海角,我也管不着了,缘分尽了。

  没想到的是,这几年来,我所惦记的最深的,竟然不是那个散了的恋人,而是当时喜欢的那人,直到前几日看见那人在空间里贴出来的欢喜的照片,我才知道,那人到现在都没有死去,竟然一直扎根在心底,已经稳稳扎根了四年多。

  我更是恨,何必老天要给我眼睛,若是我没有眼睛,我就不会再去看花朵,看不见花,我也就不会再去欢喜,再去忧愁,过往种种世人都没有谁会惦记,就我还会默默的恋留,若是都看不见了,我也就不会和母亲争吵,我也就不会再去计较今世的花开花落。

  这都是劫,路上我如此告诉自己。

  我要去青楼混日子,指不定能采到几朵心仪的花,若是被玫瑰刺伤了,那也别心伤,好歹深深的眷吻过,那瓣盈盈的芬芳。

  尘世是拦不住我的,哪怕是生与死,他们从我黑夜中记事起,就一直陪着我,到而今我已成年知道,我将一生的活泼与聪明都放在了他们的身上,眼瞧着他们的死去,我却无可奈何,硬生生的从心坎里撕破一块肉,我知道,我的灵魂已经残缺不全。

  纵然我已顺服,安安心心的应劫了,他们却夜夜呼唤着我,叫我好好的活,好好的活。

  我如何能好好呢,浮沉这些年,花落人走,渐渐看淡了。

  是我所有的聪明才智,都随葬在那些花枝里,来年衍化做,我一身朗朗的白骨肢。

  生是花丛郎,死是花丛鬼,何必计较花几钱,今世与花归;

  花残也是好,花褪绝不悔,哪怕此花是妖孽,怎肯俗世随?

  也罢了,也罢了,庭前的紫薇花是看不得了,已是如此黑的夜色。

  若是看不见明朝的日出,那我定是魂魄被花拘了,世人别洒眼泪来污染我。

  夜渐浓,人独坐,鹿耳村中,明去上海采小花

  2013-7-28

  

责任编辑:祁桂平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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