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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旧梦 - 唯美的儿时记忆碎片

发布于:2013-08-14 15:5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浪子

  一.

  近日忙中抽闲到南方云游一番。今年的夏天,南方一众城市水生火热,北京反而清凉多雨,一扫前几个月沙尘暴的晦气。我的旅程始于南京,经上海,终于杭州,托各位地主之福,始终居于温度适宜的酒店,往来车接车送,故高温亦不能奈我何。

  南京乃我老家,又曾多年经营,仿佛自己的地盘一般,每每来这里不过小憩一番,调养生息为主,并不出游寻乐。然南京六朝古都,虽如今虎落平阳,不及北京上海气势磅礴,却自有其底蕴文化,兼有二线城市的温馨和历史名城的古典浪漫,令人无法小觑。

  而上海每每让我感觉日新月异,今次感觉其俨然已成国际化大都市,根深蒂固的半殖民地历史文化于这座中国最西化的商业城市,仿佛如虎添翼,使其再次成为东西方冒险家乐园。上海不少地方近年来西洋风味日渐炉火纯青,出入俨然当年租界地,抛开民族情绪不谈,其浪漫情调颇讨洋化了的我喜欢。在以煽情的海蓝色为基调的希腊风情餐厅用午餐,之后去典雅安逸的花园别墅咖啡馆小坐,然后到黄浦江边的高档西餐厅品尝正宗的意大利佳肴,最后是坐在和平饭店里欣赏上海老年爵士乐队的演奏和品尝那里多年珍藏的红酒。呜呼,如今的上海似乎足以让我抛弃作为老北京对这个城市所固有的诸多偏见,简直后悔未于房价大涨之前早早在此谋一立足之地了。

  待到了杭州,又是另一番景色,江南之山水如画,园林景观,美味茶香,人文艺术,无不以这个城市为首,不免让人心思荡漾。有西湖美景居市中心,湿地天堂西溪和龙井茶园居偶,再得江南国画美术,杭州实宜文人君子居也。

  乘高铁返京途中,一路往北,绿色渐渐变淡,终于土黄,偶见一抹绿不过好似在杭州经历过的人工降雨,杯水车薪罢了。天色亦由海蓝逐渐黯淡,再而灰涩,极尽挣扎,却免不了终为雾霾包裹的悲剧命运。唉,如此这般下去,难道曾经的人间福地北京终将陨落成为不可久留之处?

  想起林语堂在【京华烟云】中所推崇的北京风土,不由得不对老先生的描述生出许多惊讶。且看他怎么写的:“北京的冬季真是无与伦比,也许这个福地的其他月分,可以与之比肩,因为在北京,四季非常分明,每一季皆有其极美之处,其极美之处又有互相差异之特色。在北京,人生活在文化之中,却同时又生活在大自然之内,城市生活极高度之舒适与园林生活之美,融合为一体,保存而未失,犹如在有理想的城市,头脑思想得到刺激,心灵情绪得到宁静。到底是什么神灵之手构成这种方式的生活,使人间最理想的生活得以在此实现了呢?千真万确,北京的自然就美,城内点缀着湖泊公园,城外环绕着清澈的玉泉河,远处有紫色的西山耸立于云端。天空的颜色也功劳不小。天空若不是那么晶莹深蓝,玉泉河的水就不会那么清澈翠绿,西山的山腰就不会有那么浓艳的淡紫。设计这个城市的是个巧夺天工的巨匠,造出的这个城市,普天之下,地球之上,没有别的城市可与比拟。既富有人文的精神,又富有崇高华严的气质与家居生活的舒适。人间地上,岂有他处可以与之分庭抗礼?北京城之为人类的创造,并非一人之功,是集数代生来就深知生活之美的人所共同创造的。天气、地理、历史、民风、建筑、艺术,众美俱备,而使之成为今日之美。在北京城的生活上,人的因素最为重要。北京的男女老幼说话的腔调上,都显而易见的平静安闲,就足以证明此种人文与生活的舒适愉快。因为说话的腔调儿,就是全民精神上的声音。”(取自【京华烟云】12章<北京城人间福地富贵家神仙生活>)

  二.

  呵呵,林老似乎真的有些过奖了,但也却非空穴来风。虽算不上老北京,我也颇有几段回忆可以验证六、七十年代的北京风韵确实远胜今日之尴尬。

  最值得回忆的一个片段是在七十年代后半叶,当时我先于父母自全家下放的湘西返京,居朝阳区某家属楼(这地界早已拆除建了高楼大厦不说,而且现如今也已成为CBD中心地带)。这楼是我父亲单位五十年代末按照苏式设计建造,当时号称百年大计的质量,楼面外表刷白,在北京颇为少见,故称白楼。无独有偶,后面两座其他单位的家属楼则是红砖的外立面,因此得名红楼。

  白楼前面是一片绿化带,虽然当年并没有长多少草,但却有不少棵枝叶茂盛的垂杨柳,再外面便是一条双行的马路,中间的分隔线并不分明。楼后东侧和正后方是两座红楼,中间则是一片空场(权作休闲区域),正对着白楼一层各家后阳台,每日必引众多孩童聚在一起顽皮打闹。那时并无什么人家豢养宠物,但说不清谁养的一群群鸡鸭倒不生份,整日在那里闲庭散步,好似饱食终日,也并不担心自己的前途。

  大约77年初夏的一个早上,我懒得起床便佯称头疼赖学在家。大人一走便爬起来,溜出门来寻些乐子。一出单元门,就看见碧蓝的天没有一丝云彩,透亮透亮的……楼前几乎没什么人,八九点钟的太阳从东面照过来,淡淡柔柔的金黄就洒在门前和街上,让人身上和心里都感觉暖洋洋的。一缕略有凉意的清爽晨风扫过,拂在门前丰满的垂杨柳上,引得懒散的枝叶竟翩翩起舞起来。知了则在一旁不知疲倦的伴奏,弄得我倦意大发,恨不得立刻搬张躺椅出来在树荫下睡个回笼觉。

  这时,一辆马车从门前跑过,眼见前面有一个红绿灯,车夫口中轻喝一个“吁”字,马蹄声瞬间放缓,车子徐徐停下。白楼东侧有一条稍大些的主路,就是如今三环的前身,与楼前的马路相交。这时由北向南驶来一辆蓝白相间的无轨电车,拖着一双长辫子,穿过马车等待的十字路口。那拉车的马似乎感到电车的威力,稍微回蹄二三步,车夫心有成竹,并不出手阻止,果然那牲口又站稳了脚跟。

  那一刻,我被这北京的神韵震撼了,彻底明白为什么在随父母下放的漫长日子里会对这个城市如此朝思暮想。那一刻,我再次变回一个北京人,而北京也从此造就了另一个爷。

  三.

  住在白楼的好处颇多,比如附近有不少部委的家属楼和小区,这种住法虽不似老北京胡同里的群居,但众多楼里的孩子们都去附近的学校,放学后和寒暑假时也很容易地聚在一起顽耍和串门。有了人还得有去处,这就又体现出白楼的优势–西有工人体育场可以游泳,再往城里还有什刹海游泳滑冰两便。东面有团结湖,风景怡人,但男孩子却多是跟女生幽会或者约了打架才去那里。而如今引领京城房价的红领巾公园则算是比较近的远郊,那时人烟稀少,只有在顽主们相约大规模“扠架”的时候才会想到。北面不远有农展馆的电影院,向南则有东大桥神路街一带的商店和电影院。

  夏天去工体游泳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一路上总是很快乐,因为阳光明媚,垂杨柳一棵连着一棵,知了不停地唱,让人心里既觉得惬意,又充满了盼望。路上往往会碰上卖冰棍的老人,白色的手推木车停靠在垂杨柳下,里面棉被下有三分钱的红果,四分钱的绿豆和五分钱的奶油冰棍。车旁摞起来的筐架上整齐摆放着透绿的瓶装北冰洋汽水和白色的大肚子瓶原味酸奶,分外诱人,不过其高价的却往往让孩子们不得不却步。有时碰上投机倒把的农民,我们这班顽童便会弄个红袖箍一带,勒索些花生瓜子之类的吃吃。游泳池是分场开放的,届时一开门众人一拥而入,瞬间把两个池子变成饺子锅。大家都很开心,没什么人认真游泳,只顾在一起嬉闹开心。女生们那年头一般都“假正经”的很,但游泳池的奇妙氛围和嬉水的诱惑却往往可以让她们把陈规放在一边,跟男生们打成一片。

  冬天去滑冰更加的令人兴奋。去什刹海的溜冰场需要乘无轨电车,因此孩子们一般都是成群结伙,一路上大呼小叫,牛X哄哄,连平时惯于倨傲训人的售票员们这时也不敢正眼看我等,任凭我们无票上下。冬季的什刹海人气极高,绝对超过平日风光得多的北海公园,吸引着来自北京各个角落的青少年。除了爱好者们在冰上争相显摆之外,这里也是顽主们见识各路的英雄好汉和切磋“较份儿”的大擂台,当然还有大把美女竞相斗艳,足以让男孩儿们的个个像打了激素的公鸡一般激昂。

  比起游泳滑冰,去农展馆看电影是件挺神秘的事情。看电影于我是个比较私密的事,因此往往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一路上树很多而人烟稀少,只有无轨电车和汽车偶尔开过,然而城市边缘的郊区风光和恬静却常常让儿时习惯热闹的我感觉很不安,生怕误入路西杂草重生的京郊然后像草原英雄小姐妹一般的找不着北。路东靠着使馆区的边缘,更加的令人惶恐。觉悟极高的哨兵们不间断的巡逻,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偶尔经过的潜在阶级敌人,让从小饱尝无产阶级专政铁拳的我宁愿靠在路西面对荒郊的恐怖。我的谨慎是有道理的,有次骑车经过某使馆时不过靠得稍稍近了一点,就被哨兵一把推翻在地,而我不自量力的拿出北京顽主的架势骂了他两句,这家伙居然伸手就掏枪,吓得哥儿几个屁滚尿流的逃生去了。即便到了农展馆还要走一段长长的馆内马路进去才到电影院,并且到了那儿才知道上演的是什么,当时有没有可看的场次,好处则是那里往往出其不意有些别处没有的外国电影而且总是有票。其实红楼隔壁的3501厂也常有新电影,不过那里顽主太多太鲁,颇有些惹不起,为了少捅大篓子,所以自我节制便去的少了。

  除了附近的去处,作为本地人倒是较少去北京的知名人文景点,颐和园和北海则是例外。我家有个世交在调查部工作,他们的家属院就在颐和园附近,因此我放假时常常喜欢去那里小住,因为他家一个长我两岁的男孩煞是会玩,抓知了,斗蛐蛐,爬树掏鸟窝,去颐和园夏天游泳冬天滑冰,样样精通,是个天生的北京玩家。那时候的颐和园人不多,感觉比城里清静多了,冬天多雪,夏天清凉,天空似乎总是蓝蓝的,处处景色优美,难怪皇家喜欢在这里纳凉。

  颐和园和北海属于中学或班级组织郊游的经典选择,而在昆明湖和北海湖上划船则是大家都神往和巴不得的(当然不得不提的是紫竹院亦是个划船的好去处)。除了水上游玩的乐趣,划船时男女生界限往往轻松打破,令大家放下平时的矜持,也给有情之人一个接近的机会,不愧是那年头少有的几件让人感觉浪漫的事之一。尤其是昆明湖,记忆中最大且拥有不少曲曲弯弯的支岔,又可以经过许多的被荷花簇拥着的拱桥,眺目远望,依稀可见亭台楼阁,隐身于万千生机盎然之绿树丛中,配上清澈荡漾的湖水,令人不禁心旷神怡。

  另外,北海公园是北京人合家游玩的必选之一,我看过太多亲朋好友们儿时在那里的留影,好像家长们约定俗成的一般。万一碰上两人有相近年龄,同地点和同角度并以北海白塔为背景的童年照片,则必定是有缘之人。当然,天安门前拿着红宝书的黑白留念,尤其是穿了补丁加补丁衣裤的,在我们这个岁数的北京人中则更是普遍。

  香山几乎是那些年秋游的唯一正确选择。每到秋天,漫山遍野的黄栌树叶红得像火焰一般,不由得你不心潮澎湃。这些黄栌树是200年前清代乾隆年间栽植的,每年10月中旬到11月上旬则是观赏红叶的最好季节。好在当年的北京尚没有这么多常居人口和游客,印象中并没有觉得过于拥挤。登山赏叶对我们这些粗鄙少年似乎并没有奔跑撒野来得爽快,别提山中条石上野餐的乐趣了,对于在显眼之处刻上“某某到此一游”这类的无聊之事更加是乐此不疲。

  北京还有一个清净去处便是军事博物馆后面的八一湖,周边是森林和田野,配上碧水蓝天,一幅唯美的田园景色,足以让人误以为到了江南。这里当年已经算是郊区,所以知道和来游泳的人很少。湖两边照例是慵懒的垂杨柳,湖水清澈见底,在微风的吹拂下碧波荡漾。我在舅舅家借住,他是个游泳健将,常常带几个孩子来,我正在这里学会了游泳。记得我刚学会蛙泳,舅舅为了练我的胆量,“威逼”我横渡过去,“淫威”之下只得战战兢兢地照做了,竟然侥幸成功。信心大涨,乃不知天高地厚。。几圈下来,遂有些力竭,慌张后一脚踩下去无底,于是大骇惊叫呼救,幸得舅舅一把拉起拖至湖边,呵呵,自然免不了被大家嘲笑一番。

  四.

  说到水,倒是想起1969年北京的一场大雨,足以同2012年的那场特大暴雨灾难比肩。当时我家已经是在下放的前夕。那是我童年北京记忆里几乎唯一的阴天,早晨黑云滚滚,倾盆大雨不断,待到雨停,外边地面上的积水已经到我的膝盖。记得孩子们都在欢呼雀跃,雨水中狂欢,好不热闹。

  除此之外,童年的记忆里面北京的气候环境是温和宜居的。文革前我家住在白楼的一套大三居里,前后有两个阳台。后面的阳台直通与红楼之间的空场,老照片显示母亲喜欢抱着婴儿的我去后面晒太阳。而我的幼年记忆里的后阳台则是令人恐怖的,因为外面有很多的鸡鸭,它们通常总是怒视着我,好像想把我蚕食掉。有天后阳台门未关,一只凶恶的大公鸡闯入,努着异常锋利的尖嘴恶狠狠的向我冲过来。我连滚带爬逃回家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而那鸡则在纱门外踱来踱去地盯着我,如此僵持了许久,方才离去。多年后读鲁迅的狂人日记,总觉得那大公鸡好像就是小说中谋划吃人那伙中的一个异类,嘿嘿,细想想又何尝不是呢。

  我稍大点的时候,文革开始了,北京因此被笼罩在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紧张气氛中。父母开始争吵,也记得大我7岁的姐姐威胁老爹因为某句话说要抓他去公安局,而我则在一旁拿玩具手枪打她。再后来,一日在幼儿园听得人说母亲涂抹毛主席画像犯了反革命罪行被革命群众烧死了,果然从此不再见到她,而早上从此改成父亲送我上幼儿园,他则推说母亲出差了。

  红旗托儿所在白楼的东面,每日老爸把我放在自行车的前座,推过如今的三环路,没多远靠近团结湖便是。记得那一段正值冬天,早上天不亮我就被送去了,往往我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中班的孩子,大家七嘴八舌争论谁更大,记得我说出自己四岁的那一天很自豪,大约因为把那些三岁半的都给镇住了,赫赫。还记得比我小半岁的表弟与我同在一班,这小子不停地挑战我是否敢说“打到毛主席”,直到把我撩得火了咬着牙说出来(看样子真是个不识时务且胆大包天的反革命的孽种),他便说要告老师云云,吓得我担心了好几天,好在他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血浓于水,到底没有大义灭亲,哼哼。

  毕竟是中央部委办的,红旗托儿所条件不错,有自己的游乐场地,里面有滑梯之类的。记得又是个好天,老师带大家去滑梯,我滑下去时候却被一个凸起的钉子把腿上划了个大口子,登时软组织都流出来了。赶快送朝阳医院缝针,记得麻药不足,老师在一边给我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什么的,好似义和团们高呼刀枪不入一般,真是TMD意淫的可以。后来在湘西下放的时候再次摔破腿,试过一次缝针连麻药都没有,甚至没人念语录壮胆,只记得进医院时候看见门墙上书毛主席的字,“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如今真想给他添两句,“刀起针落,何需麻药”,再加个当时流行的横批,“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未几,老爸的处境似乎更难了,常常未必有时间给我们做饭,抑或吃饭的时候后面就站了两个红卫兵模样的催着,再后来家也抄了,又住进来工人家庭,从此三居室我们只剩下一间。我也多事,偏偏期间又得了腮腺炎,去完医院他只好让我自己在家呆着。我的床就在阳台门边上,大公鸡竟不时来光顾,还常常带上它的哥儿们,大约是有福共享的意思,一群鸡恶狠狠的盯着我好似一块唾手可得的唐僧肉。前门已反锁,我只好逃到没有门且高高的前阳台。同样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在一帮同楼的大孩子起哄鼓励下,我第一次跳下一米多高的阳台“离家出走”了。其实没别的地方可去,不过是溜去待我们始终很好的李大妈家,她和丈夫都是老工人,有着老北京的豪爽,正直和义气。那里是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可惜因此竟把她的几个儿子全都传染了。

  终于有一天早上父亲告诉我,母亲“出差”回来了,人已经在楼前。我一溜烟跑出去,多温暖晴朗的一天啊,微风照例轻抚垂杨柳,知了依旧不停地高歌。我一眼看见马路边停了一辆军用吉普车,瘦削许多的母亲头发剪得短短的,深蓝布套装,正在车旁跟两个军装打扮的女同志不停地欠腰,无非表示要继续好好学习,重新做人云云。她手中拿了几本毛著和宣传画册,印象中好像并没有什么行李,见到我并不激动,也许是不敢吧,只是问我是否听毛主席话之类的。我立刻想起曾经说过“打到毛主席”的话,心里一跳,不知道表弟是否已经真的忘记。大约一年多不见,我和母亲也有些生份了,但仍然乖巧的告诉她我好几次带幼儿园发的苹果回家留给她吃,然而已经不记得她当时是如何反应的了。

  没多久,父母整个单位被一号通令下放,全家随单位一起发配到湘西某个阴雨连绵的农村,更糟糕的是那里曾是著名的土匪窝,民风彪悍,无法无天。。。从此日夜思念北京,父母十年后方得解脱,难得一家人都有惊无险,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五.

  我在北京的办公室周边高楼林立,谢天谢地,某高档购物中心前尚保留了一片不小的空场。差不多十年来每日太阳西落之时,一大群附近酷爱歌舞的中老年人便聚拢在那里,接着锣鼓喧天百乐齐奏,又跳又唱,煞是热闹。这两年参与街演者和旁观人群愈加壮大,添了不少中年人甚至年轻人,而乐器则从过去以吹拉弹唱的民乐器为主,演变成如今的西洋管乐器(尤其是萨克斯)为主,但演奏依旧多为传统歌舞乐曲,大概是因为西洋管乐器较之民乐器音响场面更加宏大壮观吧,呵呵,典型的洋为中用,佩服,佩服。舞蹈也从原来的单一秧歌,变成多种中西舞蹈兼具,真个是鸟枪换炮了,不服不成。

  这让我想起上海和平饭店里的老年爵士乐队。我第一次欣赏他们的演出大约是七、八年前了,这波人都是在旧上海出道的乐手,很熟悉当年上海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的情调,演奏的都是怀旧的曲目,确实功力不浅,名不虚传。最近这次去看他们的演出,发现依然还是上次见过的乐手,只不过如今个个都已白发苍苍。虽然他们力道已远不如昔,甚至偶尔偷闲瞌睡,其精神依然令人敬佩。只不过我不敢断言是否过几年我们仍有幸听到他们演奏,毕竟乐手们都已年届古稀了。

  相比之下,上面提到的北京街演似乎更具生命力,不但能够延续,或许还有机会壮大发展。然而,对此我依然心存疑虑,因为如果北京这座城市不再宜居,再旺的街演恐怕也难以维持下去,遑论发展。

  唉,待到我这样的铁杆北京爷们儿也倒了戈,大量的人才流失就不远矣,再不思进取,是可忍孰不可忍,恐终有一天迁都也将成为现实的选择。

  呜呼,承载着我无数回忆的白楼和附近众多地标早已灰飞烟灭,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记录着旧日北京的些许片段和我人生中某些令人唏嘘的香甜苦辣。

  

责任编辑:祁桂平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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