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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的天使

发布于:2013-10-30 12:26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疼痛的天使

  一

  可记否?13年前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们相遇在人生的旅途中,不知是上帝成全还是恶魔诅咒。

  木叶散落一地之时,干痕已从古木的皮肤上裂开,棕红色的树皮,如同凝固已久的血液,我所在的城市漫天的狂风席卷黄沙,你打电话说老家下雪了。雪,这2880个小时,我时时刻刻在企盼着,因为我知道有的东西,譬如,罪孽。雨水冲不去,时间亦抹不掉。唯有这雪的精魂能让我清醒。当琼瑶漫天时,我会静静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释怀,用灵魂倾听世界,让咯吱的声音告诉我一切还在继续。

  13年前4岁的你来到我的世界里。黝黑的皮肤,乌黑又明亮的双眼。在皮肤的映衬下显得牙很白。短发卷成环,十足的“假小子”。你抱着一瓶“娃哈哈”,在我面前显摆,当时在农村很少卖好吃的零食,我最幸福的回忆是双手捧着妈妈给我买的“虾条”,用舌头添了一遍又一遍后才下咽。于是我眼红,一个陌生的伯伯呵斥你说:“给你姐喝点”你倔强的说:“凭啥”带着山外人“自豪”的腔调。说实话,我对你印象坏到了极点。

  时间在午后竹林叶上划过,转眼一星期过去了,伯伯没带你走,他回去了,你留下了。据妈妈说你不会走了,要和我一起上学,分享我的小木马,分享我的水果糖,还有我的爸爸妈妈。

  一个黑灯瞎火,万籁俱寂的夜里,我们要走过一条穷仄狭窄的小路,阴影像恶魔一样威胁着心惊胆颤的我们,我趁机将你推向3米深的凹口处。并装作不小心,然后再把你拉起来,心中一阵窃喜,得逞后又有点担心你会告我一状,那我就得挨揍。于是我拍拍你的上衣说:“小茜,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明天我给你买糖呵。”你用满是泥土的手擦干泪,笑了。

  回家后我看着妈妈没啥异常的表情,确信你没告状,自豪得很,这是我第一次计划成功。

  二

  初春时节,梁间燕子呢喃,氤氲着雾气的河畔,杨柳已从鹅黄到嫩绿,这时我们已脱下臃肿厚实、滑稽幼稚的小棉袄,你的头发也长了,渐渐有点女孩子气了。你老是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如果我的头发是直的该多好。像姐姐的一样”于是我晚上帮你“改造”,好心的我一电推上去,你的刘海变成了短茬,我大惊失色,这下完了,从后面拉一捋盖在你额头上,生怕被奶奶发现。可是晚上睡觉时,奶奶摸到你的头,感觉扎呼呼的,于是问起你,你却说是你自己弄的。我又免了一劫,嘿嘿。反正别想让我感谢你。

  第二天,到学校后你们班淘气的孩子看到你,笑的合不拢嘴。“管小茜,你做女生做得不耐烦了”,被他们羞辱后,又被拉到讲台“欣赏”。你哭着跑回家,准备找我算账,刚开口就被我两巴掌扇倒,心想:吃人的嘴短。有本事你告诉爸妈呀。

  有一天我从邻居家回来,没见到你就很纳闷,晚饭时你和奶奶回来了,奶奶头发乱蓬蓬的,你手冻的通红,脸抹的我几乎认不出来,像拾荒人,我知道今天乡政府来人“放哨”了,你和奶奶出去躲了一天。那时计划生育在农村“大扫荡”,很多超生户被罚款,交不上钱的,有人用镢头帮着些人“免费拆房",还有的“顽固分子”被打,可怜的夫妻们抱头痛哭,也有的跑到山上躲躲,我见过一家生七八个女孩,有的女婴被丢掉厕所,有的被丢在马路被人领养,家里女孩多的就成了“赔钱货”。我心中第一次如闪电般掠过一丝悲戚。

  记忆中,我不允许你穿一样的衣服和我并排走。对我来说似乎是一种耻辱。一般情况下,就连你穿着我的旧衣服,我也是百般的不情愿。放弃不要的东西,我似乎办不到,不知怎的,我吝啬的程度似乎超过了葛朗台、阿巴贡和泼留希金。我从未停止过“捍卫主权”。

  一树一树花开的时节,你上初一,我上初三,我们在同一条路上经过,但我却从未等过你。当你得知我身边有许多帅哥围着,你只是羡慕,当我演讲获得第一名时你向全班宣布:“那是我姐”,而我在校园门口碰见你时,你拿着馍馍说:“婶婶让我给你”,朋友问我你是谁,我吱吱呜呜老半天说:“我妹”。

  高三,我为人生奋斗的日子。你已工作,你早早走入社会的的大课堂。你很想念书,全家总动员说服你,说你不适合走这条路,其实你真的很贪玩,于是你哭了几场,还是到亲戚家办的幼儿园做了幼师,品尝人间冷暖,你在我忙碌的日子来到我租的房子里帮我洗那一堆堆脏衣服。那时我感觉理所当然。因为你是领养的嘛。时光舔舐岁月的脸。花季的你,15岁,恋爱了,你说那小子对你好,可你太小,总被甜言蜜语蒙蔽,这时的你美丽,高挑的个子,如水的眼眸。你的卷发不再是你的自卑,而是令我羡慕。15岁的你发育的丰满成熟,你的同事在第一次见我时都说:“这是你妹吧”,我只是尴尬和厌恶,但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绝不会让我脸红。你和男友美好的时光只有一个月。被家里人知道后又一次全家总动员拆散了你和你的小男友。你只有在日记里哭泣你第一次感觉到人生的荒凉。

  三

  你的人生注定和三无关,因为三代表委婉夹杂圆滑。而你总是心直口快,做事雷厉风行。我总以骄傲地姿势看你,仿佛我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距离。你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和弟弟买了衣服,你说:“姐姐,别舍不得花钱”。我只是默默不语,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盛夏时节,空气中弥漫着小麦丰收后的一丝丝香甜,我走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在每天三点一线的紧张复习后,我走向高考考场,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理想的大学,乡亲们来家里贺喜,我们全家比过年还热闹。

  那天姑姑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流着泪说:“孩子,你给我们家争气了,你爸一直不让告诉你,今天我就告诉你吧。你妈刚嫁到我们家时身体不好,不便生养,结婚两年了,她很想要个孩子。一天在路边捡到一女婴,当时只有一口气,那女婴就是你。”我顿时手脚冰凉,对我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接着说:“后来她经过调养,身体好转,生下你妹妹,可是在农村,得要一个顶梁柱啊,为了要儿子,只好把你妹妹送到山外头一个亲戚家,后来他家二胎指标丢了,就把你妹妹领回来了,你弟弟也出生了,为了不让你受委屈,我们一直没告诉你,为了供你上学,你妹妹现在还是“黑户”,因为现在补办户口太贵了,娃你好好上学,你妹不怨你,你要回报你爸你妈呀,好我的娃哩”此时我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为什么?我几乎晕过去。

  我仿佛被卷入了黑暗,没有尽头,原来父母这么多年偏爱的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原来我炫耀的一切本该是你的,原来我就是那个被抛弃的“赔钱货”。原来我是真正的强盗。原来我用自以为是铸成的墙就这样被轻易推倒。我不愿相信这戏剧性的转变。我声嘶力竭地哭喊,母亲抱着我。摸我的头,直到我慢慢模糊了记忆。

  病了一月之久,我决定不上大学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我不要施舍。于是我给父亲说:“爸,我不上了,你看咱这情况,给妹妹上个户口吧,我同学找了个工作,我去看看,也能补贴家用。哦,还有,以后别叫小茜叫我妈‘婶婶’了,我欠她的太多了。”父亲那老脸上,颧骨凸起。吸一口烟,说:“以后,她会改口的,户口得办,学得上,没钱,借”,接着我们沉默了,我们都了解父亲,他决定的事无人能改。你说:“姐姐,你好好上,家里有我撑着,我能赚钱了呀”你抬头朝我做鬼脸,我们抱着哭了。泪水已不再苦涩,而是我默默补偿的千万句“对不起”。

  秋去冬来,霜花如父母的白发,昨天雪飘到我的梦里,亦飘到我的心槛里,我开始思索有关我们的过去。当我一次次的梦想濒临破灭时,当我带病做兼职,高烧到41度时,当我扛起肩上的重担时,当我看到俩女孩馋着过马路时,我在挣扎,如万箭穿心。

  我一步步占有你的物质,进入你的生活,你照样能活的幸福。你说最美的不是雪天,而是下雪天的童年,那些美丽的雪天,我们在记忆里并肩走完。

  你曾问我什么是天使?天使会不会哭泣?傻孩子,其实你就是天使,一个把疼痛化为幸福的天使。遇上你,是我一世的春暖花开。我的心告诉我成长的路上我欠你债了,这辈子不够,下辈子用来还你,行吗?

  作者简介:原名,管妮妮。现就读于陕西省西安市某高校。电话18292835695通讯地址:陕西省西安市太白南路168号邮编710065

责任编辑:祁桂平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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