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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习惯

发布于:2011-01-01 00:2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上下

  儿子一岁多了,刚刚学会了走路。我一家三辈一天中最大的乐趣便是围在他的周围取乐了。孩子的每一举一动都是无上的讨人喜爱,在他的身上我们总有取不尽的乐趣。生怕他会受到一点的伤害,的确是应了那句‘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就是一部看不倦的漫长闹剧。

  一天晚饭后,他又是我们甩去一天疲惫的主题。看着他在地上雀跃于我们之间,很笨拙,很滑稽。我们都在竭尽全力的召唤,得到了,恨不得就永远的揽在怀里不愿他去。可又不想破坏这无形中定下的游戏规则,所以还是依依不舍着他又雀跃的跑向别人的怀里。几个来回后。他累了,却乐趣不减。在我妈妈的怀里跑向他妈妈怀里的途中摔倒了,摔得很实。趴在地上看着他妈妈开始嚎啕,向他妈妈发出求救的眼神,他的眼神是坚定的。可两个妻子是顾不上在意他那坚定地眼神的,我妈妈以她最快的速度紧张的抱起孩子,用脸紧紧的顶住他的额头摇晃。而我妻子则是在一旁无谓的挥霍她插不上的焦急,看看明知道不会有问题的这和那。那焦急是缘起于心里的疼痛。那明知道则是有了他之后就自然生成的。

  我爸爸一旁遗憾的说:“让他自己起来啊。磕磕碰碰的没有大碍,太娇惯了就是问题。明白人都不是你们这个教法。”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怕这立场是势单力薄的。而除了我其他人并没有在意他的话。我看到他的遗憾变成了失望。

  孩子终于不哭了。爸爸再一次向两位母亲传达属于他的另一种爱。“以后孩子摔倒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太娇惯了不好,得让他自己起来。书上都这么说。”

  我妻子恢复正常后倒显得理智了很多,况且平时对长辈又是听一不二。她惭愧的傻笑着看爸爸说:“吓我一跳。都习惯了,每次都大惊小怪的。弄得妈妈跟着一起紧张。”

  我的妻子各方面都好,尤其是对待我的爸妈一面更是让我一个亲儿子都自愧不如,不过我愿意这样的自愧不如。她每次对他们温柔都让我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我便想加倍的呵护她,我轻轻的把她揽在怀里用我的暖烘烤她。

  孩子在妈妈的怀里已经睡熟。妈妈先是安慰了我的妻子让她别理爸爸然后小声厉气的看着爸爸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理解什么叫母性和奶性。什么都不懂硬在那装明白。我不也是着急么?顺手就给抱起来了。都抱起来了,难不成再放回去重来一次。大人知道咋回事,我大孙还得发懵呢?诶?这怎么又把我放回来了。”

  我和妻子偷偷的在笑。我抢上问了嘴,“妈,啥是奶性?”

  爸爸像是在认真地想着什么,他打断了我的提问说:“跟你们说个故事。发生在我身边真实的故事。那还是在我小的时候。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我们村一家姓林的人家,得了两个女儿后才得了个男孩。有了这男孩后全家上下对这孩子都是格外的疼爱,有一口好吃的都是男孩的,也和我们一样不想让孩子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那时候大人白天得上地里干活,他们家的大姑娘那时也就十几岁,退了学在家做饭和专程看管弟弟,弟弟那时也就三四岁的样子,会告状了。每次爸妈从地里回来的时候他都要告大姐的状,说大姐在家打他、骂他,就因为他告了状就可以看到爸爸妈妈骂他姐姐,甚至有的时候还打几下,即便是看到大女儿脸上的挠痕。孩子被宠坏了,他认为那样是属于他的快乐。二女儿五六岁更是经常被他挠的满脸都是血道道也不敢吭声,只是在背地里偷偷的掉眼泪。那年冬天,老家杀猪捎信让去吃猪肉。两口子就把两个女儿留在家里看家,带着儿子坐着别人家的马车去了十几里外的姥姥家。去的时候,那个男孩被捂得严严实实,也就没有冻着。他们在姥家住了一晚。也就是这一晚,气温骤然下降了几度,又下了大雪,白茫茫的覆盖了一切。妈妈放心不下家里的两个女儿,说天冷,没给家里的孩子准备够用的食物。于是他们执意要回去。”他说到这显得有些艰难。

  我妻子追问着:“然后呢?”

  我妈妈的不耐烦中带有些哽咽,看起来她不想再继续听下去,有些急促的抱着我的儿子回房了。一边走一边絮叨着:“那小孩死了。从结婚就开始讲,讲了一百多遍还在讲。”我看得到妈妈愤怒背后隐藏的她的真正心情。

  “我是听你爷爷说那孩子是怎么死的。回去时已经是中午了,天气还算暖一些。他爸爸背着他,他妈妈挎着猪肉。走了一半的路天就有些暗淡了,那孩子一直在他爸爸的背上从没放下过。他说一路上两个大人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听到孩子说冷了。脚步是不能停下的,孩子越叫冷他爸爸就越拼命的前进。后来起风了,风就像刀雨割着他爸爸的脸颊和脖子。又过了一段路孩子的声音变弱了,也变少了。孩子他妈妈还不时掀起棉被看上一眼。最后一次她很欣慰的告诉孩子爸说“你再坚持一下,孩子睡着了,赶天黑好到家,家里那两个崽子指不定还饿着。”那时候他爸爸的脸和手早已经冻木了,他还要尽量的挺直身体,那样能挡些风。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白气,肺部像是要爆炸。但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父爱的力量能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远远的他们看到了村子里隐约的灯光,然而没有一丝乐意,全心的憎恨着冷天,机械的慢慢抬头慢慢低头慢慢前进。大人的衣服已经湿透,寒冷渗进了骨头。他爸爸说后来他感觉到后背只是慢慢消失了温度,冻麻了,顾不上想那么多。只想着能快些到家。天黑透了,他们的脸上挂满了冰霜。两个雪人跌跌撞撞的进了家门。放下孩子和猪肉。他们被冻麻木了,扒掉脸上的冰霜,他爸爸僵硬的看着自己手腕上冻起的一圈水泡,水泡的下面白的和雪一个颜色,它不能弯曲,手指也动弹不了,心中暗自担心着,生怕会废了双手。他妈妈一头扎在了没什么温度的炕上剧烈的发着抖。他们甚至已经神志不清了。两个女儿脸色苍白,被眼前的一切惊得麻痹。大女儿忙去倒热水,小女儿看看被任意放在炕上的弟弟,不理解她弟弟的双腿和双手为什么还岔开着一动不动,她上前去摸摸。发现弟弟的手好冷,冷的像冰的温度。她双手捂着弟弟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叫着弟弟“弟弟醒醒,到家了,弟弟醒醒,到家了。”大女儿捧着碗热水进屋里,看着妹妹晃着四脚朝天的弟弟。那碗水从手中脱落了。她扑向弟弟,妹妹天真的眼神望着姐姐质疑的问“弟弟怎么还不醒呀!”姐姐拼命的嚎叫,呼喊着爸妈。大人费力的转过身看着孩子。妈妈先是愣住了,然后不顾一切费力的爬向儿子。他爸爸先跪在了地上,然后瘫软的倒下,用自己依然不能动弹的手使劲的砸着地面,身体抽搐,张着大嘴沙哑的嚎啕。妈妈疯狂的颤抖,瞪圆了眼睛冷静的十分恐怖。她用力的按下儿子的手臂,紧紧的拦在怀里,用脸颊贴着儿子的额头,她拼命的摇晃还在妄想能把儿子捂暖,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窗外。大女儿捂着脸抽涕,二女儿被眼前的一切吓的放声大哭。片刻后他妈妈发出第一声尖叫,叫声很短促很尖锐。爸爸像机器人一样的爬起,机器人一样的立在炕沿边上。仇恨的眼神瞪着妈妈,用他依然向内侧弯曲的硬手狠狠地打了他妈妈一个耳光,然后用双手刨下儿子,把儿子揽在他的腿上。妈妈依然不改的目光瞪着窗外,每隔几秒发出一声尖叫。大女儿一边晃着妈妈一边召唤着‘妈,妈。你咋了。妈……’她妈妈没有反应。小女儿哭的愈演愈烈。周围的大人都被这哭声唤了去,也包括你爷爷。后来孩子的妈妈疯了,他爸爸的双手真的废了。大女儿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那时她才十几岁。过了一段日子在他爸爸自杀的前一天和你爷爷几个人说了这些。一个身体和心理都残废的人最后指望着别人能给两个女儿安排了着落。那个大女儿就是你二舅爷家的表姑。”

  爸爸讲完了,我们静止了。片刻后我叫起木在我腿上的妻子时才发现我的裤子被妻子的眼泪湿透了。

  想不透的明知道溺爱和错爱还要坚持爱。就像我妈妈知道这个故事还在爱,我们都知道的不应该却还在做。我们都习惯了习惯。

  那一夜我都在想。想想不通的习惯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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