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6)

　　凌主任问，“为什么?”

　　韩正宇微微一笑，“沙河闸水好，三坪闸人好。我来这里时间不长，可是长者处处关心我，老领导视我如子侄，工人们尊重我，敬我如兄长，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生活，真的是非常开心快乐，我乐不思蜀了。”

　　“如果一定要你回去呢?”

　　“这是组织决定吗?”韩正宇看到凌主任做了个否认的手势，松了口气说，“如果是组织决定，我当然服从。但您今天是征求我个人的意见，那么我请求让我留在这里吧。我回去有几点不适宜处：一是李卫东是我表弟，亲戚面上我很为难，二是我妻子高怡的工资问题，容易引起误会，三呢，我在这里，正可以从老领导们身上学到许多的东西，做人做事，都有大有裨益。”

　　凌主任微笑着表示理解。这才有日后周建国的走马上任。

　　6 韩正宇离开沙河闸的最后一件事，即是通过自己的社会关系，办好妻子的转正手续，因为他很清楚王海燕必定会百般刁难，所以干脆跳开这一环节，直接报由主管部门，人事部门，经劳动部门批准，办好了一切手续。不难想象王海燕的恼怒，如果说，前两个临时工转正，王海燕是存心拿来他们一把，有意想得一些好处，那么在高怡转正的事情上，韩正宇也太不给她面子了。恼羞成怒之后，再来故伎重演一把还不是小菜一碟?把高怡赶出沙河闸管所，也非不可能，反正你韩正宇已经离开这里了，一个普通工人还怕她掀起大浪来?我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管理处的一纸行文，自然也落得和上两个临时工一样的结局，无声无息被撂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高怡转正后工资的发放，实际时间应在韩正宇调离前的四个月。按说韩正宇有足够的时间来理论此事，但韩正宇大局为重，对这事竟然不闻不问，自顾上任而去。

　　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一晃就一年有余，韩正宇很耐心的静观其变，却抚不平高怡不平的心理。再说了，拿不到妻子应得的工资，也是他韩正宇大失面子的事情。他是不想闹大事情的，他让妻子给管理处递交了一份书面报告，如实反映情况，要求落实工资政策。

　　事情捅到了管理处党委办公室的桌面上，不再被沙河闸遮着掩着，不再由王海燕一个人说了算，王海燕大为恼怒。闸管处的领导班子虽说多了一个刘一祥，但他年轻，又是外来户，从来不多事多话;至于财务上的孙志华，王海燕从心里看不起这个窝囊废。其实财务部门是一个单位的核心所在，一个财务主管的话，所长也好，主任也好怎么也不能小瞧。但孙志华因为个人的性格缺陷，惹得王海燕不把他当回事。闸管所依然是她的一言堂。只是她忽略了一点，现在管理处当家的是以稳健公正精明强干著称的凌主任。

　　并没什么周折，主要是反映的情况属实。但等到管理处再次行文说，补发高怡从转正之日起的全部工资时，时间又过去了不少时日。不觉已到了这一年的年底。对于管理处的这样一个文件，王海燕大为气恼，怎么说也得给她留个台阶吧?她在一番思考后，提出所以不发高怡的工资，是因为她违反了劳动纪律。王海燕私下里联络了几个人，想让高怡在年终测评时不过关。不合格一旦成为现实，高怡别说工资倒不了手，推迟转正，她也无话可说，而且管理处也有理亏的地方。王海燕自以为釜底抽薪，却没想到引来了更多人的反感，第一个是她的副手刘一祥。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当然也没受过挫折。和王海燕共事之初，对于她南方小女人的精细，事必亲躬，还有点佩服，但日子一久，就对她过高的权利欲有了反感，刘一祥和韩正宇并没什么交情，高怡工资的问题他也一直没表态：事不关已嘛。但若是年终测评高怡不合格，他刘一祥还是一言不发，随波逐流，那未免有失公允。和韩正宇虽无私交，但到底是兄弟单位，日后共事也非不可能。更何况国家事业单位的工人，年终测评不合格是有具体规定的，受过记过，警告，刑事处分的人才可定为不合格。高怡够上那一条?把一个工人为了自己应得的工资和一把手争执了几句，就被处分，这天下还有公理吗?刘一祥不能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