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7)

　　和刘一祥一样想的，还有孙志华。孙志华这一年四十八岁了，二十多年的财务人，老资格了。前几年王海燕扬孙抑韩，他还是得意过几年的。但是韩正宇终于飞出樊篱，高升而去，只有自己还一文不名，听人驾驭，孙志华心中苦涩自不待言。韩正宇走后，王海燕小人之心，在高怡身上泄私忿的阴暗心理，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本是作为旁观者在看闹剧，偏偏王海燕要把自己的意图强加给他和刘一祥，他就不能不警惕起来。听刘一祥的口气，他很想回三坪闸，结束家庭两地分居的状况，外面的风言风语，又有人说韩正宇不久将重回沙河闸管所，孙志华以他多年的阅历，直觉得韩正宇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大，当初韩刘对调，只是权宜之计，韩正宇若是再回来一定是以当家人的身份，那时他老孙如何面对?虽说过去他和韩正宇之间也有不快的地方，那不过是他吃了姓王的女人一个大苍蝇，在韩正宇走后，孙志华痛心疾首的感到他上了王海燕的大当。若是早几年间孙韩联手，哪里有王海燕这小女人的毛豆子吃?他已经上过一次当，当然不能再上第二次，他不能不为自己留一手，所以在这件事上孙志华也在抵制王海燕。

　　大约和孙志华一样精明的人也不在少数。结果那一年年终测评，划高怡不合格的仅三人，王海燕信任的死党，私下里联络的几个人也没有完全照她的意思去做。也就在此时，有人发现前一年政府明文规定的人均八百元的菜篮子钱，被王海燕私下侵吞，给自己和几个亲信一人买了一台春兰空调，这件事反响很大，职工们群情激愤，声色俱厉，一直跑到城里，坐在了管理处主任的办公室讨说法。

　　王海燕日落西山了。

　　管理处的工作组进驻闸管所时，王海燕还想遮着掩着，孙志华一言不发地捧出台账，坦白地承认，小金库私分，春兰空调他也有一份，他愿意全额退赔。于是王海燕在人事上的，经济上的，问题逐一的暴露出来。人民来信虽非雪片，也是成打的飞向管理处。是非不明，收受贿赂，预制场承包纠纷，克扣工人工资，一一被列入检举信中。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是王海燕年终测评不合格。王海燕完全没有想到，害人不成害自己，她有口难言。

　　在这个时候，韩正宇的大度显然出乎王海燕的意料。韩正宇没有人随大流，更没有痛打落水狗;相反他以为王海燕一个女人独力支撑一个单位达六年之久，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他劝阻了妻子想要乘胜追击、追讨工资的想法，把事情轻轻放过，：既然管理处已经正式行文补发工资，他韩正宇又何必逼人太甚?没有必要在王海燕离任前让她付清工资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王海燕已经够受的了。

　　韩正宇没有上前和王海燕拚刺刀，令孙志华大失所望。他有心上前，但又有些心虚：财务上的事，千丝万缕，有许多的事，他是脱不了干系的。为着报复王海燕，他有点想破釜沉舟了。然而王海燕多年苦心经营，社会关系虽非铁桶一般，却也是头绪甚多。他的含糊的检举，只引来了更多人的不满和反感：说什么呢?那不过是你和王海燕二人分脏不均罢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管理处大约也是出于这样的心理， 驻工作组到沙河闸调查的结论，竟轻轻地把王海燕放过，仅仅是调往新镇闸管所做工会主席去了。

　　孙志华失望之余，心理很不平衡。既然周建国他哄不转，那只有对着干了。有些事他也就不免做些反面工作。他积极支持周建国拒付高怡的工资，积极地支持和李卫东走上法庭。沙河闸太清静了，没有风掀不起浪，他孙志华隔岸观火，有心想看一出好戏，出一出心中的恶气。